第九十八章
李润野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很快他就感觉到一双手臂扶住了他的肩:“师父?你没事儿吧!”
他听出了顾之泽急切焦虑的声音,他能在瓢泼大雨中分辨对方任何一丝细微的情感起伏。他睁开眼睛,漫天的雨水狠狠地砸在脸上,他旋即闭上眼,双手往后一撑慢慢地坐了起来。
“没事!”他抹一把满脸的泥水,抹去了满眼的情绪,“你呢,怎么样?”
“没事,”顾之泽呵呵地笑了,“就是手有点儿疼。”
那没心没肺的笑容瞬间让李润野脸色铁青。
雷鸣心有余悸地坐在一边,双手无力地垂在膝盖上,他冲顾之泽点点头,沙哑着嗓子说:“多谢。”
顾之泽洒脱地挥挥手,掉转过头来围着李润野转。顾之泽一想到师父那细长白皙的胳膊上吊着两个大男人的分量就心疼,他小心地揉揉李润野的肩膀,仔细地观察李润野的脸色,想知道有没有拉伤。
李润野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忽然就爆发了,他控制不住地猛然站起身,连带的把顾之泽晃倒在地。顾之泽坐在地上仰着头傻愣愣地看着师父,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李润野咬紧了牙,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震得头都疼了。
“师父?”顾之泽看着李润野的脸色有点儿心慌。
“老雷,”李润野抛下顾之泽转头去问雷鸣,“怎么样?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你擦伤挺厉害的。”
雷鸣低头看看自己,大面积擦伤,血丝混着泥水一片狼藉,是得去医院看看。
李润野把雷鸣拽起来,跟工作组的组长打了个招呼就往村里走。他有些狼狈,不敢回头去看顾之泽,他知道如果自己再看到八戒那张没心没肺、万事无忧的笑脸,一定会忍不住出手揍他一顿的。
顾之泽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他一头雾水不知道师父这是生的哪门子气。雷鸣这几天累脱了力,躺在车后座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顾之泽几次三番想找个机会开口,可是每次看到李润野的脸色都自觉地闭上了嘴。
把雷鸣送到医院打电话叫了他的家人后,顾之泽总算是鼓足了勇气去跟李润野搭话:“师父,要不要顺便去看看你的胳膊?”
李润野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利落地抛入顾之泽的掌心,所问非所答地说:“你开车,我累了!”
顾之泽的脸色刷的就变了。
雨势依然很大,很多路段已经大面积积水,一路上随处可见抛锚的和因为路湿打滑而撞作一团的车子。雨刮器疯狂地在玻璃上扫荡,可似乎完全没有效果,从驾驶座望去雾蒙蒙的一片。
顾之泽紧张得快要把方向盘攥碎了。
李润野阖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完全不在意顾之泽蜗牛般的车速和斗折蛇行的行车路线,顾之泽每一脚刹车踩下去,他都会猛地撞向挡风玻璃,但他依然沉默地闭着眼。
顾之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雨天行车的要领,一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路上而不是脑海里纷至沓来的往事。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身边坐着的是李润野,就紧张得几乎分不清油门和刹车。
他知道,副驾驶座其实是全车最危险的位置,而现在这个最危险的座位上坐着最重要的人。
如果……未来会怎么样?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走下去,似乎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情感和爱恋都投入到了这个人身上,如果他不在了,自己是不是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游荡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再也不会爱了,再也不能体会到爱,再也找不到心灵的归宿,终生都活在回忆里……
顾之泽激灵灵地打个寒战,命令自己集中注意力,把车速再放慢一些。
十五公里的路,他开了整整一个小时。
当顾之泽把车子停到车库里时,他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不是雨水而是汗水。
李润野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顾之泽,眼睛里急切的光,他问:“害怕么?”
顾之泽大力地摇摇头,露出标准的八戒式笑容:“不怕!我都开了那么多次了,再说,开慢点儿就什么事儿没有了。”
笑容非常真诚,说的跟真的一样!
李润野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几乎冻成一块冰,他一声不吭地解开安全带抬脚就走。顾之泽在身后忙不迭地锁车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想,难道我要说“简直害怕死了”师父才高兴?
学车那会儿他可不是这样的啊!
顾之泽看着李润野僵硬的背影,一个很久没有出现的念头冷不丁地又冒了出来——蛇精病是绝症,没药医!
***
破败的街道,四散逃亡的人,裂空而过的流弹,远处有隐隐的炮声,耳边充斥着尖叫声、嚎哭声、祈祷声……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肩上挎着一个相机,他一边飞奔一边挥舞着手臂喊:趴下,趴下!
李润野想都没想就直接迎了上去,他要把那个身影拥进怀里,然后转个身,用脊背替他挡住四处乱飞的流弹。
他看着顾之泽,那张脸上有黑黑的硝烟,衬得一双眼睛雪亮。他张开双臂,准备拥住那个人。
然后远处的枪声响了,他清晰无比地看到顾之泽胸口炸出一朵血色的花,迅速扩大直到全身都开满了艳红。他崩溃地大叫,但是声音卡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好像垂死挣扎一般。
然后他看到顾之泽忽然笑了,笑得没心没肺张扬恣意,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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