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巧彤从花月坊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是寅时。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天边是一片藏青色,几乎见亮,但仍然看不真切。
苏巧彤一路心潮难平,一来是因为刚学会了《踏浪吟》,很是兴奋。二来,是为了这次前途未卜的进宫。
此时国公府中,则是一片忙碌,家丁丫鬟们,在准备着各种赶路用的东西,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却有条不紊。
苏巧彤刚一进府,看到众人这片景象,一下子便明白了几分。刚刚路上的兴奋劲儿,立刻便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一样,透心凉。
她呆呆立在台阶上,一时如风中萧柳,凄然颓败。
“小姐,你怎么了?这里风大,奴婢扶你回屋吧?”丫鬟知她是触景伤情,这些忙碌,全是为了准备送她进宫的。
“不,先跟我去见夫人吧。”苏巧彤收回神伤,轻声交代道。
上房内,苏昌振和董念芳,也早就起床了,想着今日之后,便与女儿两地相隔,两夫妻也是长吁短叹。
听到丫鬟通报,董念芳忙拭了拭眼角,挤出一个最自然的笑容,站起身来,去迎苏巧彤。
“彤儿,现在身体好些了吗?”董念芳一起床,就听丫鬟说,小姐昨天半夜,已经醒过来了,并无大碍。所以,这会儿嘴上虽问起,倒也没有真的担心。
“我没事了。”苏巧彤怅然回答道,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苏昌振。
苏昌振禁不住她这种眼神,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目光。他知道,让女儿进宫这件事情,全是自己的主意,要怪,就只能怪他,没有别的能耐,只能以女为质,换取皇帝的暂时信任,这样他才能集中精力,全力对敌。
原本还心有怨艾的苏巧彤,看到父亲居然不敢和自己对视,不由得心中一软,走上前去,柔柔叫了声:“父亲。”
苏昌振,这才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父亲不必太过自责,女儿明白,家国大事,何为重。”说到这里,苏巧彤顿了顿,将涌上喉头的委屈,咽了回去,接着说道“女儿只是舍不得双亲。”
董念芳最听不得这个,一听苏巧彤这样说,眼泪瞬间就又下来了。
苏昌振却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虽然心中不舍,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感伤:“彤儿,此去京城,我们父女,怕是再难相见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重聚的希望。”
“爹这是什么意思?”苏巧彤一双杏眼中,少了刚才的幽怨郁结,满怀惊讶和希冀。
就连一旁哭泣的董念芳,也止住了哭声,期盼地看着自家老爷。
“一入后宫,想要再相见,需要为父和你共同努力。为父需要力退敌军,保一方百姓安乐。彤儿你需要获得皇上垂爱,恩泽加身。只有这样,父女相见,才指日可待啊。”
听了这话,苏巧彤一喜,心中的烦忧瞬间一扫而光。
可董念芳却还是有些担忧:“彤儿,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你......如何能宠冠群芳呢?”
对于这个,苏巧彤却有一种没来由的自信:“娘,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总觉得,皇上,一定会宠爱我的。”
说完,她眉目间情不自禁地含起笑容,仿佛春风忽来,刮得百花含苞欲放。
“哎呀,你这样盲目自信,肯定是要吃亏的啊。为娘虽然没有见过宫中争斗,可是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彤儿,万不可如此张扬啊!”还没有出门,董念芳就担心了起来。
自己的宝贝女儿,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她哪里经受过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种事情。再加上她如此自得意满,胜券在握的样子,肯定是要栽跟斗的啊!
董念芳越想越担心,真恨不得将她留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就让她这个当娘的,疼她一辈子。
苏巧彤温言安慰道:“娘,你别担心。争宠斗艳这种事情,谁都不是天生的。你女儿我,肯定没问题。毕竟,有娘你这么好的血统在啊,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多少也学会一些了。”
她说这话,惹得董念芳一记白眼:“你个没良心的,说话没大没小。”
嘴上嗔怪,可是,董氏的神色中,倒有一些得意之色。刚刚的担心,也消减了不少。
苏巧彤说的意思,便是董氏这么多年来的御夫之术。苏国公苏昌振,虽然贵为国公爷,可是,却独宠董氏,没有再纳妾室。就连这么多年来,只有苏巧彤这么一个女儿,没有传宗接代的男丁,苏昌振也没有因此动摇,萌生纳妾的想法。
“哎呀!你们娘俩儿说都是什么啊!皇上贵为天子,怎么能和我比呢?你娘擅长御夫之术,那也只是针对我这种大老粗。你可别学她那一套,用在人中龙凤的皇上身上。”苏昌振连连摇头。
可是,苏巧彤却不这么认为,男人嘛!不都是那个样子。
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暗暗想着。
天刚放亮,路上行人多了起来。苏昌振夫妇,依依不舍地将苏巧彤送上马车,挥手作别。护送苏巧彤进京的,是苏国公身边的一员大将,方茂竹。此人身形魁梧,皮肤黝黑,和他儒雅的名字,一点也对不上号。他最擅长的,便是箭术,百步穿杨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由他护送小姐进京,苏昌振很是放心。
一路颠簸,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到达京城已是一个多月之后,再过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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