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沉默了一会,突然面上带起冰冷笑意,伸手抚上铜镜边缘深深浅浅的划痕,轻轻上下来去,好似抚弄心爱情人的长发。
他柔声道:“已经有几日不曾入得那人梦境,我一一记得分明。”
被隐带威胁的口吻所慑,蕴藏怨灵的魔镜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震颤了一下,小声嗫嚅道:“那个人身边有不明的微小气息守护,虽然细不可查,却意外的顽固坚韧。即使是鬼界的水镜,也无法窥探那人的宅院。是以……”
朱雀平静地打断:“我记得已经说过,无需理由,只要结果。凡是让我不满意的,都不配称为结果。”
魔镜更加小小声道:“……最初的那次,也是因为结界受到与此番系出同源的攻击,导致时空颠倒错乱。一时之间,将原本互为平行的平安京与鬼王的都城连结、部分重合在了一起。
好不容易,荡动的时空才平静下来,重新归于泾渭分明。如果再次强行突入,只怕会造成无可预期的结果……”
朱雀淡淡道:“如此说来,是你能力低下的缘故。看来,从前承诺的那些话,都只不过是自我吹捧而已,不足为信。”
不待魔镜委屈地为自己辩护,朱雀抄手拎起它,平静地就像在整理过于杂乱的桌面,随手清理一些多余的碍眼的东西。
他好似回想到一些愉快的记忆,无限温柔地笑了笑,一面慢慢地向半开地窗口走去,一面道:“我的光对柔弱无助的样子最是怜惜,所以我也绝对不能太过强硬……至少不能让他发觉。虽然被劣等品无耻的欺骗,心下很是恼火,但也只好默默忍耐……
再惩罚你这种货色,也不过是浪费我的时间。所以丢掉就好了,对吧?没想到为了光君,我也能改变得如此仁慈。你真应该好好感谢他呢……”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梦幻般的甜蜜,仿佛仍旧沉浸在无边的甜美梦境中不愿醒来。
话音未落,已经走到窗边。他探手出去,就待漫不经心,抛扔杂物。
镜中的怨灵猝不及防,心下大惊,高亢的尖叫出声,尖利得男女莫辨:“等、等一等!还、还有一种方法!别把吾辈丢出去!只要你跟吾辈订立契约,就可以共享能力。到时候无论要怎样,都由你自己看着办啊啊啊啊啊——”
冷酷无情的主人止住了随意遗弃的行为。
朱雀将铜镜缓缓举至面前,从鼻间慢慢哼出一个尾音上扬的“哦”字。
诡秘的幽光,在晦涩的镜面上飞快地游移,越发衬出他清隽的面容,尖削的轮廓,苍白的肤色,和深陷的眼窝。毫无血色的双颊和寡淡飞薄的双唇,与鲜血描绘般的眼眶,和一般无二沉黑色的凌厉眉峰、偏执瞳仁,形成最鲜明的反差。
他将手中的废物魔镜,毫无怜惜之意地抛掷回原处。
铜镜中栖身的怨灵,抽噎了一声,随着宿主一同,重重砸在墙上,又慢慢滑落到案几表面,甚至撞翻好几样小摆件,最终哐当哐当原地滚了好几圈,才平息下来。
朱雀不是没看出这鬼东西的闪烁其词。它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可那又如何?
他想到无法企及的那个人。就在不久前的梦境中,他们曾经多么亲密。那样美味可口的光君,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肆意地控制他,抚弄他,安慰他,如同掌握了什么致命的开关一样,轻而易举、随心所欲地让他发出那么可爱的喘息和求饶。他甚至伸手握住了他的……
他将触碰过渴望之人的手紧紧贴在面上。面上慢慢发热,变得烫手。连同焦灼渴求的身体一齐。
还用考虑什么?朱雀轻轻笑起来,满不在乎道:“来。”
……
低调的六条院。
孤单宅邸的女主人斜坐在镜前,仔仔细细打量自己的妆容。
脸够不够白嫩?粉够不够细、够不够匀称?眉毛是不是拔得恰到好处?剩下的那些染得够不够黑?是不是根根分明?唇形描摹得够不够小巧?晕染上的唇色是否足够红得动人?还有衣上的熏香,室内的游香……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了。
这几日,全平安京都关注着的那个人,都风雨无阻的,坚持前来拜访,几乎置满城风雨于不顾。
想也知道,别人会怎样议论自己。无非就是不知自重的老女人,春心永不消减,从不知名的邪灵处求取而来了魔力,竟然牢牢牵惹住,平安京内第一贵公子的心,撒娇撒痴,成功地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这样一想,竟然还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隐秘的虚荣心和成就感。
虽然他们直到目前,一直都只是规规矩矩地隔帘对谈,无关风月。
无非是源氏公子意愿抄录一卷妙法莲华经,诚心诚意找上门来,特地拜托她代为指导书法。六条妃子一向以饱读诗书、擅长书法自矜,所以此行恰恰投其所好。一来一去,平白生出许多牵扯和羁绊。甚至扰乱人心,自不必多说。
不过……听说女子向来比男子显老。比他大了七岁有余,真的已经很老了么?
六条妃子心绪不宁地频频揽镜自观,更加苛刻地审视着自己,硬生生从花信年华的脸上,看出几道微不可查的细纹来。
那个人倒是真的很年轻呢。
她想起,透过半透明的帘幕,隐约瞥见的青春洋溢、活力四射的容颜,以及从帘下递送手书时,腕间纹理润泽的光洁肌肤。就连偶然相逢的侍女,对他问安时都禁不住心旌摇曳、霞生双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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