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主将落马,双方吓了个半死,场面更是混乱不堪。杨雄被雷菲儿扑落马下,万幸逃得一命,但从他的角度,却根本没侯天挡住了右边那一枪,只道雷菲儿已然中枪。惊惧交加之下,方寸更是大乱。李云这一枪疾如闪电,无声无息从背后偷袭,断无不中之理。李云心下大喜,正在高兴,却觉得身子一震,胯下坐骑惨嘶一声,身子已朝一旁倒去。
一支长枪飞来,从马右前方射入,刺穿了马身,李云坐骑立时毙命,他人也摔了下来。
此时,南汉大队人马已涌了过来。夏侯天带来的一百多人虽是精锐,但那经得住四面方的蚕食。只一小会,就纷纷被打下马来,身周仍有一些零星的战斗,但都是负隅顽抗,再也改变不了什么。
杨雄吓了个半死,从地上一跃而起,向迎面而来的一骑抱拳道:“多谢太师相救。”
那是投枪,吴明一直跟在杨雄身后,紧赶慢赶,终于在危急时救了他一命,他点了点头,正想说两句客气的话。这时夏侯天已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哑声道:“好个吴明,不愧是南汉战神,我夏侯父子三人都栽在你手里,死得不冤。”
吴明道:“夏侯将军过谦了,战神之名,我可愧不敢当。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夏侯天,你文武全才,若能投效朝廷,我保你荣华富贵。”
十一年前,吴明杀了夏侯天之弟夏侯飞,又于第三次汉宁之战时,杀了其父夏侯霸。两人之间,可是生死大仇。可夏侯天刚才舍身救下雷菲儿,其他人不清楚,却瞒不过一直注视战场的吴明。单凭这点,就证明这人恩怨分明,至少不是滥杀之人。
这时雷菲儿也爬了起来,简单向杨雄讲述了刚才的凶险。虽然两人敌对,但杨雄恩怨分明,夏侯天救了妻子一命,他心头也是感激。帮腔道:“夏侯将军,太师说得不错,你一身本领来得不易,为李贼卖命,又是何苦来哉?何不投效我军,一尽其才。”
夏侯天嘴里咳出血来,他指了指吴明,又指了指杨雄,惨笑道:“你们两个,少在那里一唱一和。忠臣不事二主,我夏侯天其堂堂男儿,岂是朝三暮四之人?”
他抽出配刀,一刀刺向腹部,人顿时缓缓倒地。众人大吃一惊,雷菲儿在几人说话时,就悄悄向夏侯天移动了,本来想劝夏侯天几句,那知道夏侯天如此刚烈,竟然自杀成仁。她离得最近,跑得也最快。一个箭步冲到夏侯天身旁,从地上扶起他身子,惊道:“夏侯天,你没事吧?”
夏侯天伤势极重,他本就抱了必死之心,这一刀自裁,毫不拖泥带水。刀锋从腹部而入,背部而出。雷菲儿扶起他时,他口里如泉水一般冒出鲜血,可脸上却带着笑意,轻声道:“菲儿,死在你怀里,也算人生快事。”
杨雄就在当面,雷菲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啜泣。夏侯天又道:“菲儿,你实话告诉我,你真喜欢过我吗?”
雷菲儿一向率性,对感情也不扭捏。再说了,夏侯天正值弥留,实在没什么好矜持的,她点了点头,也是轻声道:“是,喜欢过……”
话说了一半,她就不说了。但夏侯天却大是满足,连带眼睛也多了些神采,他喃喃道:“菲儿,当年真是李忠抢的林笑水之妻,与我无涉。”
雷菲儿笑了笑,满嘴苦涩:“我自然知道,但我家深受苍松亭大恩。国师给我的命令,可是护住太后骨血……”
原来是这么回事,一旁的吴明也有些恍然大悟。雷菲儿远离夏侯天,是两人有了误会,真实原因则是雷菲儿得了酒道士命令,要她投效南汉。而夏侯父子又是李铁肱骨,要在圣地和情郎之间选择,她恐怕也左右为难。而金勾赌坊之事,也只是雷菲儿疏远夏侯天的籍口而已。
话虽说了一半,但夏侯天什么都明白了。他张大嘴,似乎想叹气,但血已将他嘴巴塞满,最后说出来的话,也是含糊不清:“要是没战争,那该有多好……”
他咧开满是鲜血的嘴苦笑一声,眼睛却落在了不远处的吴明:“我夏侯天一生二憾,一是不能和菲儿成为夫妻。二是不能亲雪杀父弑弟之仇。如今在临死前听到菲儿如此说,也算了却一憾。吴明,能借你大氅一用么?”
他要自己大氅做什么?吴明大为疑惑,但夏侯天人之将死,吴明也不想和他多做计较,连忙把系在身后的披风解下了,丢给他道:“自然可以。”
夏侯天猛的抽出插在腹中的佩刀,血顿时象箭一般射出来。他颤抖着手,用尽最后余力,一刀将披风斩为两截,断断续续的道:“父亲……小飞。你等……大仇,我不能……不能亲报,只能刺衣代之,希望……你们九泉……之下,能原谅我……我的无能,接纳……于我。”
吴明就算和夏侯天再不对付,此时也有些失色,他冲到夏侯天身前,一把抱住他,叹道:“夏侯将军,你真是个好汉。”
夏侯天一眼,嘴角抽了抽,慢慢道:“多好……多好的机会,大敌……就在……眼前,可我却无力……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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