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凤姐儿眼神里的那一抹慌乱,黛玉得意的笑了起来。
那日捉奸,她早就看出那是凤姐儿设下的一计。
但她料想,凤姐儿设计之初,未必能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因而方才才故意取笑她。
凤姐儿慌乱之下,却赶忙岔开话题,问黛玉道:“尹家甚么时候来人?她家不来人,咱们也不好开席。”
黛玉摇头浅笑道:“那我如何知道?只派人去言语了声,对面回话会来人,却没说来哪个,几时来。”
凤姐儿看着贾蔷讥笑道:“要不也派一人去说说,不必来了,送些吃食过去?”
贾蔷点了点头道:“等二婶婶去了甘肃镇,我一定会派人送些吃食过去给你的。”
“你!!”
凤姐儿恨的咬牙,偏拿他没法子,就对黛玉挑拨离间道:“瞧见了没有,这就护上了呢!”
黛玉冷笑道:“蔷哥儿又不护着人家去辽东。”
“噗嗤!”
却是李纨在后面看了半天大戏,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喷笑出声,啧啧道:“到底还是林妹妹,凤丫头我劝你少自寻不自在。”
姊妹们看着凤姐儿蜡黄的脸,也一个个大笑出声。
凤姐儿自己倒是洒脱,只气了稍许就跟着笑起来道:“罢罢,如今林妹妹既是宰相爱女,又有皇后娘娘早早颁下的金册和凤辇,家里除了老祖宗,谁也比不过,我抵不过原是应该的。”
黛玉笑道:“你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说不赢,原是你没理,和那些甚么相干?我瞧你心里就是有股郁气,所以说话时冷不丁就冒出一句刺人的。我劝你大可不必,果真不愿捱着,难道老太太还能苛勒你一辈子?”
此言一出,连贾母都霍然变了面色,震惊的看着黛玉,“不解”她到底甚么意思。
让凤姐儿和贾琏和离么?
贾母忙道:“玉儿,这可不是闹着顽的!”
黛玉却摇了摇头,道:“老太太素来疼爱凤丫头胜似亲孙女儿,如今已经这样了,又何必拘着她熬一辈子?咱们这样的人家,何时还需要一座牌坊来表门面?”
贾母闻言一时有些失了神,她看着黛玉明明印在她心里的熟悉模样,可此时却忽地发现,陌生的厉害。
这外孙女儿,才十四岁,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决断了么?
莫非,宰辅之女,果真不同?
她自不会知道,这二年来,除非是极要紧的事,否则寻常政事,林如海和贾蔷商议点评剖析时,都不会避开黛玉。
甚至黛玉有疑问时,还可以提问得到解答。
而对林如海和贾蔷而言的寻常政事,却已是天下极顶尖儿的大事了。
动辄牵扯到数以万计,乃至十万计、百万计百姓的民生要事!
若无魄力,又岂能决之?
黛玉本秀慧天成,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不是原先只在闺中悲春伤秋的小姑娘可比……
贾母震惊,凤姐儿更是面色惨白如雪,紧紧抿着嘴,看着黛玉。
她心中不能断定,到底是黛玉知道了甚么,容不得她留在贾家,还是真的希望她能好,不要困囿在贾家受煎熬……
其他姊妹们也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该怎样言语。
而黛玉看着素来明艳如神仙妃子的凤姐儿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叹息一声道:“罢了,我不过瞧你心中意难平,才胡乱开了口。又以为凤姐姐性子爽利泼辣,不似寻常妇人,才……原是我的不是。凤姐姐,你要好好的呢。”
凤姐儿闻言,这才明白黛玉是真的好心,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羞愧,泪水一下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贾母经验老道,知道这个时候断不能给凤姐儿胡思乱想的功夫,否则,难保她一时冲动,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那话一旦开口,人就再也回不去了,即便再有转圜,往后一家人心里都有一个结。
因而她眼睛一转,看向贾蔷厉声斥道:“都是你惹出的祸来!”
真是人在榻上趴,锅从天上落。
贾蔷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看向贾母道:“你老,撞客了吧?”
“……”
贾母一滞,差点就泄了这股气。
凤姐儿却比贾蔷紧张的多,以为贾母看出了甚么,心里砰砰乱跳,一时倒也将那股涌上心头的狠戾决绝散了大半,慌忙看向贾母。
贾母强撑啐道:“我看你才撞客了!若是你早早将生儿是今儿个告诉我们,又哪里会出这么多事?”
贾蔷愈发震惊道:“这些事,和今儿是我的生日有一文钱干系?”
贾母也辩不下去了,这犊子玩意儿不知道配合,瞪他一眼后,又见凤姐儿缓过来些,方语重心长劝道:“你林妹妹虽聪慧的紧,也有大气性,可到底还没经历许多事。你却是个明白的……若果真能赌气,一咬牙就离了这家,能让你往后过上好日子,我疼你一场,难道还不能成全你?莫说你,便是你珠大嫂子,果真出去能过的好,我也不会留啊!”
说着,贾母落下泪来,继续道:“可这世道,容不下这样的事啊!我怕你们果真出去了,连条活路都没有。若那样,我就算再请你们回来,你们都回不来呐!”
这话倒也不算唬人。
王家那边不好说,至少李家那边,李纨若是回去了……不,她根本就回不去!
即便李家太夫人疼她,可士绅之族讲究一个清白人家。
族中子弟考童生时,必要验明身份:三代无犯法,六代无再嫁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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