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陈瑾轩又站起身,面露一脸和善的微笑,吩咐了店里的一个伙计去外面叫了辆黄包车。临出门的时候他还刻意转过身来,在解元毡的耳边极小声的说了一句,“我这就出去了,店里进出的账目麻烦解先生盯着点,不要一时疏忽又记错了,毕竟账上的钱和那些闲钱是不一样的,哪怕是一块银元也错不得。”
解元毡自然是明白他那话里的意思,忐忑得不知如何回答,更是怕这话让陈瑾轩再往明了说下去,于是只惶惶的垂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陈瑾轩这时也不再多说,叫上店里一个刚雇来不久的伙计便出了门去。
直至陈瑾轩离开,解元毡才摊开手来,看着掌上的那些银元,禁不住的嘘叹了一声,而这时他的心里也已全然没了方才的欣喜,倒是平生第一次觉着这银元烫手得很。
这时、陈瑾轩已坐上黄包车朝着郁曼琳那里去了,而那个他叫上跟着一道去的伙计是个刚来不久的,此前是个书呆子,在此地住了这么些年几乎是不认路的,下了黄包车,跟着陈瑾轩上了一趟电车便傻乎乎的跟丢了,只好独自回转去。
郁曼琳住的地方并非陆公馆,而是独居在法新租界一幢两层的小楼里,红砖红顶的房子,不深不浅的庭院,像这样晴朗的天气,镂空雕花的铁门后面,四方的院里树影斑驳,风一吹,那些水门汀上零碎的阳光就像蝴蝶一样飞得热闹,惟独长满爬墙虎的红色砖墙始终是那样的冷清。
下午两点的钟声方才敲过的时候,陈瑾轩站在这小楼的院门外边,伸出手去轻摁了门铃。没多久,便见着楼上的窗户开了一扇,郁曼琳从里面探出脸来,只说了一句“我就下来。”便又关上了窗子。
只是郁曼琳的这一句“我就下来”却叫陈瑾轩站在门外足足等了将近一刻钟,而她出了楼门也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走过院子,开了院门,面容淡定的说了一句,“让你等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陈瑾轩素来是最不愿等的,何况是站在门外等了这许久。于是只将那装着衣服的盒子交到郁曼琳的手里便要离开。
郁曼琳见他转身要走,心里多少有那么一丁点惋惜,于是稍稍地移了两步走到门边,却也没有走到门外的马路上去,只是稍微的探出头,故作漫不经心的左右瞟了一眼,又看着已然走出几步的陈瑾轩,轻柔的小声说了一句,“那么老远的过来,上楼喝杯咖啡再走也不迟呀。”
陈瑾轩听着那粘糯的声音,回过头去又见着那方才不曾细看的女人。她一袭白色的织锦缎丝旗袍加身,一头波浪的卷发似有几分自然又似几分矜持的滑泄身后,而那张素净无暇的脸上仅在双唇抹了一点嫣红就已然尽显风韵。那片妖娆的美直教陈瑾轩一时就连方才生的什么气都忘了去。
就在他走进那扇院门的时候,郁曼琳却不忘嗓音清亮的说了一句,“真是谢谢你这么老远替我把这衣服送来。”
陈瑾轩只觉着那话听来是客套得有些别扭,此时的他并不明白郁曼琳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别扭的话,正如这时的他不会想到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人所避之不及的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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