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远牵着婉珠，婉珠也任由他牵着，两个人披着正午的暖阳，脚尖追着脚跟，寻着旧日的足迹，情景一下子退到小时候，每月两次他带她溜出王府去逛大集。
“真的有集市！”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热闹场面，婉珠忍不住雀跃道。
“明儿个就是小年了，这集一直会出到十五。”林卓远说道，攥着她的手不松不紧，却也牢靠。
集市口是一些卖年画、写春联、碎布拼衣裳的，不过已是热闹非常，一个说书人占了一块下马石，筷子敲着瓷碗，讲得口沫横飞、天花乱坠，围观的人群由他调动着，精彩处掌声连连。他讲：民国六年，那张勋带着一队辫子兵就进了北京城，演了出十二天的闹剧……挑音收尾，重又抄起话头，小声说道，你们可知道驻守此处的佟王爷？有人轻轻地点头，另一些只是屏气凝神，等待下文。说书人抿了口茶，却又吐了回去，想那茶是极为冰凉的。众人被吊足胃口，有人开始小声催促。
林卓远看了下婉珠，她只顾着放眼四顾，眼睛忽地一亮说道：“竟然还在那边。”挣脱了他的手跑过去。
手中一松，林卓远便觉得心也空了，急忙快步追上去。
“老板，两碗面。”婉珠和柜台后面的精瘦老头说道。
“什么汤？”老爷子掀起耷拉下来的眼皮问道。
“羊汤。”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婉珠回头冲他赏心悦目地一笑，林卓远惊觉自己的心念分明强烈，那双手他要握一辈子不放开。
应该是婉珠八岁生日的时候，她坐在一堆礼物中间盯着他问：“鑫哥哥，你送我点儿什么？”他问：“你想要什么？”见她眼睛滴流转了一圈答：“我想要些不一样的。”
他便带着她偷溜出来逛集市吃寿面，那是婉珠第一次出府，按说她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那天却吃的特别香。面馆的老板是个回回，拉面抻的劲爽，汤头鲜美，她把第一碗羊汤的吃得精光，叫了一碗牛肉的又再吃过。回王府的一路都在打嗝，折腾了一晚直说肚子疼，大人再三地追问，她都倔强地抿着小嘴不说话。大夫说她是吃撑了，长长的银针戳进她的指尖，她忍着不哭，怕他见了自责，他第一次知道了心疼的滋味儿。从此，对她更小心仔细地呵护保护着。
“谢谢。”婉珠伸手去接林卓远传过来的胡椒粉。
“不是说好了？”没等她接到手里，林卓远便收回了瓶子。
“说好什么？”婉珠诧异道。
“咱们用不着这样客气。”林卓远眉峰抖了一抖。
“如今你是主，我是客，我时刻受着你的照顾，满心的过意不去，客气些不是应该的嘛？”
婉珠解释的在理，林卓远听了却更加的愤懑，眸色渐渐阴沉，尽量让语气柔和，说道：“像过去一样就好了。”
婉珠不顺着台阶下去，反而顺竿往上爬，自顾自地说道：“你可别是瞧我可怜，也不用弥补我些什么。”
林卓远仿佛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冰凉，反复合计着婉珠的话，总觉得她知晓了什么。如若不是，哪来的可怜，哪来的弥补？
“我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想对你好。”他确定自己不是瞧她可怜，也不是弥补，因为他欠她的，恐怕赔上下辈子也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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