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复宝位二三日间,诸文臣首功之人,列侍文华殿。上喜见眉宇,呼诸臣曰:“弟弟好矣,吃粥矣,事固无预弟弟,小人坏之耳。”诸臣默然。都督刘深亦带刀在侍,亦以复位功进左都督。后充总兵官,挂征蛮将军印,来广西为盛,偶及此,其语尤详。
壬申,易储之诏既下,何文渊尝告人曰:“诏文天佑下民,作之君父,有天下传之子。”此文渊语,陈阁老思不及也。既归田里,又屡以告郡邑亲识,人皆知之天顺改元。乡人固虞文渊必及祸,祸在旦夕。一日,递报陈都御史将至,邑人并惊信,文渊因自经死。未几,至者乃广东陈副使便道过家耳。陈以都宪改职,因误去。
天顺初,上以郕王薨,欲令汪妃殉葬。贤因奏曰:“汪妃虽立为后,即遭废弃幽闭,幸与两女度日。若令随去,情所不堪,况yòu_nǚ无依,尤可矜闵。”上恻然曰:“卿言是。朕以弟妇少年,不宜存内,初不计其母子之命。”一日,上曰:“汪妃既存,不宜在内,欲移居旧府,何如?”贤曰:“如此诚便,但衣食用度不可阙减。”上曰:“朕更欲加厚,岂可减乎?”其原侍宫人悉随之,复遣老成中官数人,以备使令,由是母子保全,甚得其所。
上之复位,天下人心无不欢戴。若无亨辈搅扰左右,前后得正人辅导,行事三代可,复不幸而遇亨辈,谗言一入,未能遽解。数年之久言路犹塞,所谓开国承家,小人忽用,可不戒哉!初,朝廷旨意多出内阁,臣条进稿留阁中,号丝纶簿。其后宦寺专恣时,奏收簿秘内。徐有贞既得权宠,乃告上如故事,还簿阁中。景泰不豫,文武群臣不过候其不起,请上皇复位。时,武清侯石亨、都督张靰掌大兵。小人欲图富贵者,以为少保王文、于谦与中官王诚等,欲取宗室立之之说以激,亨等借其势而成功。亨等遂以迎驾为功,杀王文、于谦等,并贬谪陈循等数十人。亨封忠国公,靰封太平侯,乃固宠揽权,冒滥官爵,黩货无厌。方复位之初,人心大悦。及见亨等所行,人皆失望,干动天象,彗出星变,日晕数重,数月不息,乃君邪固蔽太阳之象,而亨恬不知戒,贿赂公行,强预朝政,掠美市恩,易置文武大臣边将以彰其威,有不出於门下者,便欲中伤,中外见其势焰,莫不寒心,敢犯而不敢言。亨侄彪颇骁勇,骤升都督,性尤贪暴。初立边功,大肆凶恶,谋镇大同,邀人保奏。朝廷觉其不实,使人廉察,果皆虚许,置彪于法,人心皆快。已而罪连亨,朝廷初念其功累宥之。示几家人传说怨谤,有不靰之谋。于是置亨于法,籍其家,受祸甚烈。议者以为天道好还如此,人见其爵位势力重如泰山,一旦除之,曾不少阻。盖幽明冤抑,从此伸气,虽朝廷大法有所不免,抑其罪恶贯盈,人神共怒,助力于间。当时若以彪镇大同,诚为可忧。且在京武官多出亨门下,而亨又握兵权,天下精兵无如大同,稍有变动,内外相应,其祸可胜言哉!此时虽欲扑灭,力不能及。今辨之于早除此大害,非上之刚明果断不能如此,而亦祖宗在天之灵默相之,社稷绵远兆端于此。
法司奏:“石亨等报升官员,俱合查究。”上召贤问曰:“此事可否?恐惊动人心。”贤对曰:“若查究则不可,但此等冒升职者,自不能安,自首犹豫不决。若朝廷许令自首免罪,事方妥帖。”上曰:“然。”遂行之。于是冒升职者四千人尽首改正,人心皆快。或有拟欲追其支过俸米者,贤曰:“不可。”户部奏请,得旨乃免,人心皆安。亨既置于法,平日出入门下者无不惊惧。一日,贤言于上曰:“元恶既除,宜戒谕群臣,慰安人心,不究其余。”上允之,中外释然,无不感戴朝廷之恩者。
石亨下狱死,法司请瘗其尸。上召贤曰:“如何?”对曰:“如此行之,未为尽善。法司宜执fǎ_lùn罪,欲枭首示众,朝廷不从,特全其首领,尤见恩义。”上曰:“然。”即从之。
石亨尝往来大同,顾紫荆关,谓左右曰:“塞守斯关,京城何由能至?”识者知其心矣忌惮于谦,兼惧正人之多不敢决为。天顺初,自南城迎复之功,封忠国公,益恃宠招权纳赂天下,都司及边将多出门下。是年二月初三日,朝退,归私第,所亲卢旺、颜敬、杜清等二十余人,各叩头起侍。亨曰:“我这职事皆尔之所欲为者。”众不知所谓,咸曰:“我等赖公抬举,各卫都指挥及指挥之职,至是足矣。三公之位,何敢望也。”亨曰:“当时赵太祖陈桥之变,史不称其谋反,尔等若助我至此,我职非尔为之而何?”众皆股战。南城有功瞽目指挥童先乃手出妖书曰:“惟有石人不动,盖天意有在尔等,勉力为之。”乃谋曰:“大同,人马甲天下。我抚之素厚,今石彪在彼充游击将军。异日,以彪代李文,挂镇朔将军印,北塞紫荆关,东出山东,拒临清,决高邮之堤,以绝饷道,则京城可不战而疲。”遂议以卢旺守里河,一道各有分地。三月,虏寇延绥,命亨征之,童先力劝亨成前谋,亨曰:“为此事不难,但天下各处都司除代未周,待周为之不晚也。”童先曰:“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恐时一失,不可复得。”亨不听,童先私骂曰:“这厮不是干此事底。”亨师还,无功见上于文华殿,上命环卫露刃以待。
天顺五年七月初二日,太监哇祥侄昭武伯曹钦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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