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你觉得是什么造就了冲突与暴力？”
“……是yù_wàng和利益。”
“不，是无知。”
“………………您的意思是，智慧进化到一定程度之后，暴力会消失吗？”
“暴力不会消失。我刚才不就杀了一头鹿吗？然而，冲突却会消失——冲突需要两方，而暴力只需要一方。”
忍冬全身一阵恶寒。
“拥有庞大智慧的结果是，我做大部分事不需要进行伤害，而我要伤害的时候，那必定是出于某种必要性，且我的决定，与被害者无关。”
忍冬渐渐地有了s级生物到底是什么的实感，她开始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考逻辑了，也开始意识到对方才接收她脑内知识这么一会，就已经慢慢地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外。
“我的意思是，只要没有必要，我没有伤害人类的动机。而你想想看，等我获得了知识，还有什么我是做不到的？我资源匮乏的时候，杀鹿作为礼物赠予你，而等我有了资源，我可以直接造一头死鹿给你，伤害人类可以得到的东西，我不伤害也可以得到——或许我还能得到更多，你觉得为什么我还要如此多此一举呢？”
“伤害与毁灭，并不需要多大的动机，也不一定有利益的驱使。艾恩，人类看到爬过自己手边的虫子，会随手拍死，等你进化到你觉得人类是虫子，你毁灭我们，一个理由都不需要。你若是进化成了伤害他人会得到快感，那问题就更大了。”
“喔，我的忍冬，你为什么如此悲观消极？你方才看到那只蜘蛛，他对我来说就是只虫子，我也没有随手拍死他吧？”
…………可你随手杀了一头鹿啊！？
“…………我杀鹿那是为了讨好你，你可太让我伤心了。”
大概是忍冬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大树的声音中的愠怒更明显了一分。
“为什么你觉得人类之于我来说，会是和虫子、鹿一样呢？傲慢，那是你们这种半桶水晃荡的种族才会有的东西啊。你站在一座山峰的顶端，会有一览众山小的的豪气，但若一颗星球在你眼中如同一颗玻璃珠，你通过显微镜上观察上面每一个生物，每一处动静，相信我，你发现什么都会觉得有趣和感动。”
“………………”
“好吧，我换种说法。你们，觉得会讨好你们的猫狗，觉得会和你们进行粗浅沟通的猴子，觉得为你们歌唱的鸟儿很碍眼吗？会对他们产生傲慢和优越感吗？”
…………感情你说了半天，意思是，人类对于你，不是虫子，而是猫狗哦。
忍冬感到脑门有点发疼，她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吐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这个决定实在太大了，她一个人是做不下来的——就算是请示人类联军的高层，恐怕也没哪个首脑，敢拍板决定这么恐怖的事。
“你依旧对我心存恐惧。”
大树立即发现了这一点，那透明的枝条有些不悦地扫了一下。
“忍冬，你应该知道，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现在立即夺走你的pda——你的pda里储存的知识比你脑海中的多得多，很多常识和基础词条都有保存。”
忍冬点点头：“但您并没有这么做，您希望得到我的配合。我知道现在的您是没有恶意、值得尊敬的，但是，就连您自己，也没办法保证进化之后的您是什么样子。”
大树沉默了。忍冬说的话，让他进入了有些可怕的寂静之中，不远处的凯伊已经散开了身子，狐疑地盯着忍冬看——在他眼里，她正在喃喃地和一棵树低语、自说自话，看起来和得了失心疯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未趁机离去，而是定定地盯着忍冬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大树才再次开口。
“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我自己也无法解开的命题——你说的没错，我无法保证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可以推算未来的我，但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自信说那推算不会出错。”
忍冬轻叹一声：“让您这样的生物屈居于此，得不到知识，我也觉得很可惜，觉得暴殄天物，然而请原谅，我只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小小人类，我首先需要保证的，是人类的生存。”
“……因为你是军人吗？”
忍冬神色一肃：“是的。我已经立下誓言，此生为人类而战。”
“种族荣誉感真是奇怪的东西……好吧，我不逼你。”
最后，大树竟然忍下了这种憋屈，没有追究忍冬的不配合，也没去强抢她的pda，鲜绿而冰冷的叶子，带着探究与揶揄抚过了她的脸颊。
“或许你这种不妥协，反倒让我对你更有了几分好感，你的勇气和信念，我觉得十分美丽……好吧，得不到知识，难得有人可以和我聊天也算是不错的消遣，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
来了。
忍冬深吸了一口气——或许地球上的这些谜团，完全瞒不过这深邃悠远的高级智慧。
也或许，旧人类想要通过她得到的，正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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