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净慈寺因失火,不见了长老,众僧往各处找寻,并无踪迹。济颠见了笑道:「你们这般和尚,真个都是呆子,我已说过,长老原从天台来,今日已归天台去了,怎么还寻得着他呢!」众僧俱不信,都道:「那有此事,就是烧死了,少不得有些骸骨。」就叫煮饭的火工在方丈室瓦砾中去扒看,扒了多时,忽扒出了一块磨平的方砖来,上有字迹,众僧争看,却是八句辞世偈言:
一生无利又无名,圆领方袍自在行;
道念只从心上起,禅机却是舌根生。
百千万劫假非假,六十三年真不真;
今向无明丛内去,不留一物在南屏。
众僧看得分明,方知长老是个高僧,借此遁去,方识济颠有些来历,不是乱言!然到此田地,无可奈何,只得与济颠商计,要将烧不尽的木头,搭起几间茅屋,大家草草安身,济颠道:「好!」忽走下厨去,看见屋虽烧去,却剩下一大锅热汤,济颠叫道:「他事且慢商计,此间有好热汤,且落得来洗洗面。看你们不要恼坏了,我有支曲儿,且唱与你们听听,解解闷如何?」遂唱道:
净慈寺盖造是钱王,一刹时烧得精光;
大殿两廊都不见,只剩下四个泥土的金刚。
佛地与天堂,平空似教场;
却有些儿不折本,一锅冷水换锅汤。
众僧闻听了都大笑起来:「如今这般苦恼,怎你还耍疯颠,我们的苦,且搁开再说。但是两个监寺,被官府捉去,枷在长桥上,你须去救他一救方好。」
济颠道:「这个容易。」遂一径走到长桥,果见两个监寺枷在那里,因笑道:「你两个板里钻出头来,好像架子上安着灯泡。」
两个监寺道:「好阿哥!我们在此好不苦恼,你不来救我,反来笑我?」济颠笑道:「你且耐心挨一会,自然救你!」
说罢,竟往毛太尉府中来,毛太尉接着说道:「闻你寺中遭了回禄,真是苦了。」
济颠道:「和尚家空着身子,白吃白住,有什苦处?只苦了檀越施主,又要累他重造。如今两个监寺枷在长桥上,这却是眼前剥肤的真苦,须求太尉慈悲,去救他一救。」太尉道:「不打紧,特我写书与赵太守,包管就放,你且安心在此吃两杯,解解闷。」当即叫人安排出酒来,与他对吃,济颠吃到半酣道:「多感太尉高情,留我吃酒。但我记挂这些和尚,在火场上凄凄惶惶的没个理会,且回去看看。」遂别了太尉出来。
行至寺前,只见两个监寺已放了回来,向济颠谢道:「亏了济师父。」济颠道:「谢倒不必谢,但蛇无头不能行,这寺里僧徒又众,乱哄哄的没有个好长老料理,却怎生过活?」首座道:「我们正在此商量,不知你请那个长老,方住持得这寺?」济颠道:「我想别人来不得,还是蒲州报本寺松少林长老,方有些作用。」监寺道:「这个长老果然是好,但恐他年岁高大,未必肯来。」
济颠道:「要他来也不难,只要多买些酒来吃得我快活。」监寺道:「此系大家之事,况今粥饭尚且不能周全,那有闲钱去买酒请你,你若不肯写书,只得大众写一公书去请。」济颠道:「倘若公书请不来时,却要被我笑话,寺里既无酒吃,我只得别寻主顾。」遂一径去了。
净慈寺合寺僧人,同修了一封公书,叫个传使,竟到蒲州报本寺来,见了松少林长老,呈上请书,长老看了,道:「承众人美意,本该承命而往,但老僧年迈,如何去得?」传使又再三恳请,长老只是苦辞不允,传使无奈,只得回寺,报知长老不来之事,众僧沉吟不悦道:「他不肯来,如何是好?」首座道:「除非买酒请济颠,叫他写书去,方有指望。」众僧无法,只得设法银子,买了一坛酒来,叫人四下去将济颠寻来,请他吃。济颠见了酒,不问好歹,一上口,便吃了十数碗,吃得有些光景,方问道:「你们这般和尚,平日最是悭吝,今日为何肯破钞请我?想必是请不动松长老,又要我写书去请了。」众僧听了俱笑起来道:「果是空走一遭,只得又来求你。」济颠道:「吃了你们酒,定然推不得。」叫取笔砚来,写了一封书付与传使,然后又吃,直到烂醉方歇。且说这传使连夜赶到蒲州,直到报本寺来见长老,长老道:「老僧已辞你去了,如何又来?」传使道:「本寺济书记有简板呈上。」松长老接来拆开一看,上写道:
伏以焚修度日,终是凡情;
开创补天,方称圣手。
虽世事有成必毁,但天道无往不还。
痛净慈不幸,净扫三千;
悲德辉长辞,忽空四大。
遂致菩提树下,法象凋零;
般若声中,宗风冷落。
僧归月冷,往往来来,如惊栖之鸟;
人去山空,零零落落,如吹断之云。
鼓布已失,何以增我佛之辉?
衣食渐难,大要出如来之丑!
欲再成庄严胜地,需仰仗本邑高人。
恭惟少林大和尚,行高六祖,德庇十方;
施佛教之铃锤,展僧人之鼻孔。
是以不辞千里,通其大众之诚,
致敬一函,求作禅林之主。
若蒙允诺,瓦砾吐金碧之辉;
倘发慈悲,荆棘现丛林之色。
大小皆面皮,休负诸山之望;
近远悉舟楫,毋辞一水之劳。
慧日峰前,识破崄崖之句;
南屏山畔,愿全灵隐之光。
伫望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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