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和胡巷说了声有急事要办,顾连衣就离了医馆了。那女子仍沉沉睡着,顾连衣不愿去打扰她,只好先留在医馆内。胡巷知顾连衣心中有计较,却宽言无妨,先留在馆内休养,待那女子转醒再做打算,让他只顾先办要紧事去。顾连衣虽觉有些不妥,无奈自己此刻身有所系,也只得权宜。
出了门来,天边恰迸了一点微光,不想晨露才刚撑开了天明,雨就来了。
江南的雨永远是轻的,是断不开的,一下就是千百多年的。“江天诗境好,回首莫令赊。”才子打一把油纸伞,在桥头遇一折刚逝去窈窕的裙角,这样的画卷往往是最好着笔的颜料。但对于浪荡在外的游子,是最见不得雨的,雨要下进他们的心里。
街上人并不多,雨也不大,顾连衣却觉得雨要把自己洗透明了,会叫他心里藏不住什么,都让路人窥去。要到城外了,折返回胡巷处取雨具又觉意兴阑珊,左右顺道,顾连衣便索性拔起身形,加快脚步赶往城外不远处的凉亭去。
到了城门,恰方要打开,顾连衣只好便驻足等候。才对着雨丝玩味,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钻进了顾连衣耳中:“大爷,好心…赏…赏口饭吃吧。”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举个破碗,正站在眼前。他的腰已和手中的拐杖张在一块了,脸上的褶皱像有重量,是和着年岁压进去的。
顾连衣心中恻隐,不由伸手探向腰间,他没带铜钱,一拿就是一方二两的银锭。正要将银子赠与那老乞丐,却见城门两个兵士双眼刺了过来,直钩着他手中的银锭,一脸贪婪毕露无遗。
顾连衣不由一阵苦涩犹豫,却瞥见不远处的墙角正蜷缩着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孩,怯生生的双眼也都望着他。顾连衣心中有了计较,对老乞丐道:“老人家,你且容候。”他也不多言,只返回到街边一家包子铺前,与那老板娘交谈了起来,更将那银子递到她手中,却不知二人说的是什么。
不一会儿顾连衣便回来,兜里多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他将包子递到老乞丐碗中,道:“老人家,这几个包子你就分与大伙吃吧。”顾连衣伸手一指,“往后半个月里,你每天都可以去那包子铺中取五个包子。”
老头抬眼看去,见那老板娘正笑着点了点头。顾连衣也知这实是无济于事,一番谢言后不愿多留,但他有意在两个守城士兵面前显露武功,便不自城门而过,纵身一跃探出了城楼,只留下一众路人惊异不已。
城外的景致较城内不同,已多了几分秋意。顾连衣走的是条山路,蜿蜒逶迤,但不陌生,山脚下有一角凉亭。亭内虽无桌椅,此刻却正好与他避雨了。
山中静谧,只泉野叮咚鸟叫虫吟。亭内顾连衣正闭眼运功祛除身上水汽,这时突然听得急急一阵雀鸣,是一颗石子从树丛间疾射了过来。顾连衣屈指一弹,那石子便折射而去,啊一声嘶叫,树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跌落下来,看他打扮,也是一名叫花儿。
这少年似十分气愤,爬起身来呱呱大叫:“不公平!不公平!”说话间人已进到亭内来,打了打身上的水珠。他身量并不高大,人虽衣裳破旧,但长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只不过瞧他此刻正在气头上,嘴里念念有词却犹如小孩撒娇一般。
顾连衣自觉好笑,起身问道:“什么事不公平?”
那少年道:“哼!你送其他叫花吃的,却拿石头掷我,又哪里公平了?”
这事说来可真是怪了,顾连衣又好气又好笑,却不露声色,只道:“休得胡言,是你先偷袭于我。我看你也是江湖中人,怎的这般不懂规矩?”“我只是试探一下而已,你必然是躲的开,但我可没你那么大得本事了。”他意犹未尽,又道:“谁叫你是尘剑顾连衣呢?鼎鼎有名的大剑客,却要这般计较与我么?”
这下顾连衣可真是不得其解了,近几年来他深居简出,鲜在江湖中露面,昨夜方悄然到得金陵,这少年年纪轻轻,是如何叫他认出来的?小叫花见顾连衣露出警戒之意,不由扑哧一笑:“看你较真的!我只是想来找你要些赏钱而已,包子就免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意。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听他这么一说,顾连衣也觉不该,便笑道:“向我行乞那也无妨。只不过你是江湖中人,要按江湖规矩来办。”他左手取出一方银锭,“你若能在此亭内出手打中我身上任何一处,它便是你的。”那少年也是有趣的紧,顾连衣才刚言毕,他已伸手招呼而来。看他来势,竟也是身法不弱。
顾连衣显然早有防备,侧身一让,手中长剑别在身后,另一手射出一道真气打在他身上,少年猝不及防,堪堪跌了个狗吃屎。他也不慌张,起身便再抢攻上来。但顾连衣怎会让他得逞,伸手一拂如法炮制,又叫他跌得七荤八素。几番往来,那少年虽然身法精妙,仍是未果,连顾连衣衣角都没碰着,终于不耐,大叫道:“不公平不公平!你内力比我精深的多,做不得真,你欺负人!”说着眼圈竟已泛红。
顾连衣无语,心道,一个比试而已,怎么就哭鼻子了?这少年也太孩子气了。不过回头又觉自己所做也有失身份,着实是不该,便伸手温言道:“算了,是我不对,你拿去吧。”哪知那少年却突的拔身而起,身形竟比刚才快上一倍不止!顾连衣不料他突然发难,再要躲避已有心无力,只退得三尺那少年已然全身撞入怀中,叫他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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