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是一座苦城。困住她的是一捧轻烟。
赵老头记起来这是自己第二次来渝州了。上一次只是匆匆的路过，因而未免陌生，但这偌大的城池，说来承载的已不是记忆。要进城了，他再往那口木箱一看，便发觉轻笼的烟雾也是沉重不堪的，把渝州城那一丝丝苦苦的味道氤氲的那么明显。
夜里二人投的是一家小店。说来时间也不算太晚，可爷俩却险些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客满了。小店生意也能这般红火？点破才知原来蜀中近日恰是风云际会之时，江湖人士络绎来此逢源观会。有了城外一事，再听得这些消息，也更映证了赵老头心中的不安。所幸掌柜是个好心的老实人家，左右好歹腾出了一间房来。
那晚正是晚间用饭时分，赵笙困倦，赵老头放置好物什便自个到楼下去了。老头子行走江湖多年，深知消息向来都是客栈饭桌上最多，他如今初来乍到又身负所托，自然不肯闷在房内错过；再云侠，听些武林听闻，便权当消遣了。
只看的杯中酒水一空，几斤牛肉下肚，话就多起来了。座中原本人数颇多，且大多是走南闯北的主，更不乏一些绿林好汉，却不知什么时候，说着说着，一众喧闹声响便息下，只听的一个年轻的书生啪一下猛拍了桌子，群众愕然，他再举箸慢敲、朗然的声音道：
“列位列位，大家有的说了似水柔情双刀，有的在讲折柳山庄子不语，这等等诸般要闻可真有趣的紧了。但在下窃以为，各位却还忽略了一件大事，今夜这般兴头岂能错过？小生不才，愿为诸位讲述一二。”他长的模样俊俏，站起来拱手更是显的诙谐，初时扰了餐桌，众人既愕且笑，更有几分好奇，便想看他干些什么，但听他这么一讲，话就炸开了。
“小子，说话前可要掂量掂量！”“啥大事这般有趣，快说来给俺听听。”“哼！胡说八道的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你能听懂大爷们在说什么吗？”有取笑，有腹诽，有怒骂，但更多却是催他说来。赵老头在一边静自喝酒，却是暗自心惊：这人多口杂的，那书生竟能把大家讲的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着实不简单啊。
书生一笑，手中折扇一张，怡然道：“慢来慢来。”他本坐在场中，这时却迈开了步子到了座角，取了个布屏架和扶尺来。“这位兄台移驾如何？”得了应允，便将自己一桌用布屏围住，安然坐下。
座中多是武林人士，对他这般施为皆是不明所以，有与他酒桌上混熟的已叫道：“斛斯云，你小子到底是要作什么？”赵老头却是一笑，他也是卖艺人家，看那书生举止，便知他要来一番“象声”了。这“象声”又作口技，也算是与他技艺有相通之处。
布屏内斛斯云不答。
厅中雀静，老板便忙着再添上一丝酒香，哗啦酒碗一满，扶尺声就已砸来。屏中声声淡淡：“诸位请了。晚生斛斯云，虽常仰庙堂之上，却是素爱江湖之远。方才漫听得在座述一番奇闻轶事，佳人似水，英雄如龙，真叫在下长了见闻。然则……”啪——扶尺一拍，店门也顿开，卷进冷风灌来。
——“列尊下，身在渝州，却又怎不提这渝州城里的大事呢？”
“什么大事？除了唐季接任唐门门主之外，还能有什么大事？……”座中也有人顿时大骂：“娘的！装神弄鬼的，小子你可别胡说八道！”
屏中公子轻笑：“不然。”诸人讶然：“哦？”
他再道：“唐季继任之事固大，却与竹无先生来渝相比如何？”有人便问：“竹无先生又是谁人？”赵老头心中一震，这事可与他甚有相关，不想竟这般凑巧，忙留了神听，但也不由像众人般问：竹无先生是谁？心下疑惑。
斛斯云却不见慌忙，道：“半纸贵洛阳，小楼夜歌曲未央。这说的是谁，大伙可是知晓？”一个刀疤脸的汉子立道：“放屁！楼夜歌这般人物谁会不知，小子你鸟别乱吹，他又与那竹有竹无的有何干系？”一时场中也是纷扰。却回道：“那楼夜歌之师，尔等可是知晓？”
赵老头立有所感，由不得脱口：“竹剑客！你是说竹无先生是竹剑客？”扶尺一落，答曰：“中！”
这下可真炸开锅了，议论骤然纷起。赵老头顿激，他年轻时便是曾遇得那竹剑客，见过他舞剑败敌，暗生钦佩心向往之，岂料后未再逢。今日再听书生讲来，历历往事已然心中陈开，这才失态，心内惊呼：自己不也正寻着竹无先生呀！
竹剑客之名成于三十年前。持潇湘泪竹为剑，横行无敌难逢对手，人称“竹有剑客竹无剑”，端是江湖第一剑，比之今日顾连衣也不遑多让。然此老性情怪癖，从不透露姓名来历，世人便以其兵器为名。后收徒楼夜歌，却不传他剑法，飘然隐去，至今已有二十年矣。不想这般耆宿，今日却要以竹无先生之名出山么？
斛斯云一语果然惊人，话茬方落，便有一人高声问：“阁下所言可作得真？消息从何得知？竹剑客又来此做甚？”说话人也是一名剑客，观他神色，眼中狂热倾泄无遗。又有一人道：“难不成也是来看唐季接任门主的么？”
“在下言语是否属实，诸位不久便知。至于从何得知，请恕小生无可奉告。”他又一拍扶尺，“适才足下言及竹无先生为唐门而来乎？此言差矣。唐门势大，却也因何来此，正是在下今日拍案所在，座下稍安，且听我慢慢道来。”众人都已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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