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枯井土拨鼠爸爸总是有一种铭刻于灵魂深处的恐惧。这恐惧来源于土拨鼠爷爷参与但却不完全成功的救援。
已经忘记了是那一年,漫长的时间让土拨鼠爸爸的回忆丢失了太多的细节,这或许是生命对悲剧的一种妥协。只记得那场救援大概发生在五、六月的一个黄昏。山村的孩子上学晚,七、八岁的土拨鼠爸爸依然可以无忧无虑的呆在家,不用去上那后来让土拨鼠爸爸深恶痛绝的晚自习。土拨鼠奶奶在厨房炒豆子,小春收获的季节之后,将豆子与米糠和水浸泡后晾晒,在与米粒大的河沙、食盐一起翻炒至金黄酥脆。每一年土拨鼠奶奶总会不辞辛劳的炒很多,筛去河沙、食盐后用大瓦罐装盛,时时保持酥脆,那是土拨鼠奶奶赐予土拨鼠爸爸童年最大的犒赏。当时土拨鼠爸爸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土拨鼠奶奶正在出锅的豆子上,土拨鼠爷爷在干什么已不得而知。
巨大的推门声,沉重的力道,几乎将土拨鼠爸爸家的大门推散架,两个面色惊惶的中年土拨鼠闯进了土拨鼠爸爸家里。
“医生!医生!赶快走!赶快走!我们那点出事了,可能有土拨鼠死了……”巨大而带着哭腔的声音土拨鼠爸爸至今依然清晰的记得。
土拨鼠爷爷急忙地问了那两个惊惶的中年土拨鼠几句后,就急冲冲的拎起医药箱骑着那辆“凤凰”牌自行车出门了。
那个年代的山村是缺少娱乐的,出事了就代表有热闹看,儿时心性的土拨鼠爸爸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的。更何况土拨鼠爸爸一直是土拨鼠爷爷的小尾巴。抓起两把滚烫的炒豆子,飞快的用衣襟包着,完全忘记了手掌的灼痛,土拨鼠爸爸追着土拨鼠爷爷狂奔而去。
快到出事山村的时候,土拨鼠爸爸远远的就听到土拨鼠爷爷响亮的命令:“拉上来,赶快拉,不然就活不成了,其他的土拨鼠赶快去抬风箱、鼓风机。”土拨鼠爸爸赶到时正看到土拨鼠爷爷伙同几个土拨鼠,正奋力的从一口井里往外拉着绳子,不一会一个昏迷的年轻土拨鼠被拉出了井口。土拨鼠爷爷马上对他进行了救治,将他放平了,用剪刀剪开了衣领,用力的按压着他的胸膛,后来土拨鼠爸爸才知道那是心肺复苏术。结果,这个年轻土拨鼠得救了。
救援还在继续,好运却戛然而止。
整个小山村人声鼎沸、鸡飞狗跳,像泼入冷水的热油锅。风箱抬来了,几个健壮的土拨鼠轮换着摇动手柄,向井里吹风;鼓风机也抬来了,也向井里吹风。电灯也拉来了,昏黄的灯光冷冷的看着仓惶而忙碌的土拨鼠们,也看着不远处哭天抢地的几个女土拨鼠。一个很年轻的土拨鼠女孩已经哭得几乎昏厥,眼神呆滞,面色苍白——当然,这些是土拨鼠爸爸很多年后慢慢分析出来的,当时的土拨鼠爸爸可没有那样的观察力。而土拨鼠爸爸做出这样的分析判断是因为这个土拨鼠女孩当时是一个初三的学生,正是她触发这起悲剧。
土拨鼠爸爸的炒豆子已经在混乱及拥挤中,撒了一地。而当时的土拨鼠爸爸却没有注意到撒了一地的炒豆子,只是崇拜地盯着正在指挥救援,像一个将军般指挥若定的土拨鼠爷爷。“父亲,那时的您不会想到您晚年罹受的伤痛及留给我们的悲伤吧!晚年您站起的时候跌倒了,又挣扎着站起来又跌倒,造成两侧颅骨严重受创,虽历经两次开颅终不治而殁。现在母亲总会在我跟前絮叨:‘你爸活着的时候啊,总爱告诫其他老人,头昏时就是地有一泡屎也要赶紧趴下,不能起来,可你爸他,唉……’,母亲长长的叹息,您听见了吗?爸爸!”土拨鼠爸爸悲戚地喊着。
救援终于结束。在充分的通风后,从枯井里拉上来的两个年轻土拨鼠,一氧化碳中毒,窒息而亡。还记得当时土拨鼠爷爷检查后说:“肺都呛炸了。”深感恐怖,至今土拨鼠爸爸也没有勇气去考据土拨鼠爷爷话语的正确与否。在回家的路上,坐着土拨鼠爷爷的自行车,在土拨鼠爷爷低沉的叙述中,土拨鼠爸爸终于能够还原这起事故:当日5点多,那个年轻的土拨鼠女孩,不慎将一本书掉到了那口枯井。然后她找了一个认识的土拨鼠小伙子,土拨鼠爸爸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简称他为a吧,下井给她拾书,结果a下去后就悄无声息,惊慌失措的女孩,又找了另外一个土拨鼠小伙子,土拨鼠爸爸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简称为b吧,命运也与a一样。至此,女孩的哭声才惊动了整个小山村,村中土拨鼠长者商量后作了一个正确率为50的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去请土拨鼠爷爷;一路用绳子拴着土拨鼠,这个土拨鼠就简称为c吧,下去救援。幸亏土拨鼠爷爷的及时赶到,纠正了那错误的50,挽救了c的生命,否则或者还有d、e、f…..。技术性的分析告诉我们:无知一旦结合强烈的同情心在这样的悲剧中往往就是死神最大的帮凶。
“请原谅我!为助人而逝去的土拨鼠们。原谅我用字符替代你们的名字。我们生活在一个悲剧爆炸而悲剧意识还没有生成、罪恶每天都在发生而罪感意识还没有形成的时代——后悲剧时代。而后悲剧时代的“国人”们,已经习惯了将悲剧中逝去的土拨鼠们变成冷冰冰的数字,而不是“911”纪念石上那样让全世界潸然泪下的名单。在我心中,你们是英雄。你们的青石墓碑上不能铭刻“卑贱者”约翰-特里奥的墓志铭:可怜地生活,可怜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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