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生丹图︳蓝雯轩沉重的镣铐让他举步维艰,冷酷的解差让他受尽折磨,九死一生的流放之路,运筹帷幄的竟也是他。楔子宜禾十八年,时中土勍国兵压北牧,边疆大军对峙之际,西南云姜氏借机发难,两万云姜步卒化整为零,通过西南驰道,越蜀地秦岭,直逼京都咸安。外戚唐氏联合外敌,意欲谋反,里应外合。禁军一万难御强敌,困守皇城,北境、西南境分兵乏力。尚未确切掌握京城兵布、深晓勍皇厉害的唐氏不敢贸然进攻。距京都东南四百里的雍城,另有驻兵一万,如能回援,困局当破。然而这唯一的援兵此时却动弹不得。这一日暴雨降临京都,城外的叛军只能驻守原地不动,合围之势尚有一个大缺口,皇城东南面凭借死守侥幸还在控制之中。皇城形势,且危且僵。陶青唐氏叛国,兵围皇城,其党羽却被遗弃在京都之内,承受勍皇的滔天怒火。陶青即在其列。三年前,前卫尉孟常被唐氏排挤下位,羞愤自杀,继而由唐氏作保,手无缚鸡之力的陶青,年仅二十五即继任此位。坊间皆传,是陶青和唐氏合作,逼死孟常。以后陶青对孟常之子孟客的刻意打压,也仿佛印证了这一点。按说这件事情距今久远,早已不论真假,陶青与唐氏之来往亦不甚密,但是勍皇之怒,早已达到连坐九族亦不肯罢休,到查出陶青靠卫尉一职吃空饷贪取银钱一事,二话不说,就地收监。京城牢房人满为患。陶青在自己的府里被软禁了三天,耳中听着十余人陆续被腰斩弃市的消息,然后与其他罪名不甚重的犯人一起,等来了自己的判决——流放闽中。今年祸重,连天气也反常,暴雨在京都下了数日,也不见有停息的迹象。陶青颓然瘫坐在陶府大厅,周身已无华服冠冕。二十八岁的卫尉头发很长,一绺散乱在额间,遮住了左眼。抄家的官兵手执大剪,一剪子把他的头发裁至肩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裁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是极大的羞辱。负责押送的官兵带着镣铐走进正厅时,陶青连抬起眼皮瞧一瞧都欠奉。他不欲理人,自有人想引起他的注意。解差孟客面带微笑,冲着陶青一扬手,抖落出镣铐间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道:“陶卫尉,奉圣上口谕,我们要提前上路了。”听见声音,陶青下意识动作,他迟缓地歪头思索了一下,继而浑身一抽,猛然抬头,惊道:“竟是你!”孟客不以为忤,仍是含笑应道:“卫尉大人当初踩着老父的尸骨上位时,没料到会有今天吧?若不是大人平日尽力打压,我的职位怎会低到只配来做个负责流放的解差?时至今日我才终于相信,何为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陶青猛地偏开头去——他身上并没有背着陷害前卫尉孟常的罪名,但此事好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似的。孟客将他当作杀父仇人,他亦一向排挤孟客,今时阴差阳错,落到孟客手里,“流放”说得好听,一路下来,也不知有没有命在!小人得志……他不敢再瞧孟客的嘴脸,目光移走,看见与孟客同为解差的青年,却又是一惊。“你也来了啊……”短暂的惊诧后,陶青闭上眼,“昔日压在头顶的卫尉大人,今日终于可以随便踩在脚下碾压,可否爽快?”也是老熟人。这青年正是三年来陶青的近身护卫:翁良秀。如果不是陶青获罪那一日妄图将贪饷罪名嫁祸至翁良秀未果,二人彻底决裂,翁良秀能称上是陶卫尉三年来唯一的心腹、至交。说来也好笑,翁良秀在陶青弱冠那年与之交好,后来陶青成为他的顶头上司,他也没觉忌妒,真心为好友高兴。到今日足足有八年交情,简直过命。可这个至交,祸患临头之时,眼睛眨也不眨地嫁祸于他,接下来仿佛当他从来是生死仇敌,动辄冷嘲热讽。不过许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出卖朋友的时候有多挣扎不休,一旦出卖了,就被愧疚逼得难受,越是愧疚,越是要这朋友死!所谓“人有两事,不如杀之:大恩难报,大愧难返!”如果要问陶青现在最不想见的人,那必然是翁良秀。短暂的沉默以后:“得罪了。”翁良秀神色难辨,上前将镣铐铁链一一往陶青身上扣牢缠紧,然后拳头大小的重锁“咔嗒”一合,昔日官至卫尉,终于沦为阶下之囚。流放从咸安到闽中路途遥远,除了离京的一小段路能够以马代步,大部分时间得在山林和水上度过,雍城以前的路段更是全靠步行。行走山中已有一天,陶青的鞋袜被碎石、荆棘等划得破烂不堪。孟客有意为难,一步落下,动辄拳打脚踢。这时候镣铐沉重才初现端倪。镣铐愈沉,陶青愈疲,步速愈慢,虐打愈甚。陶青初时还自恃身份,言语威胁,被硬生生饿了几顿后,已经知道该如何絮絮地说软话求饶,少受些皮肉之苦。然而饿着肚子走了一天,平日养尊处优的陶青再次扑倒在地后,死活爬不起来。孟客自然不会可怜他,就地折下路边的树枝就抽,三两下后,就见得衣衫破烂,血丝渗出。陶青抱着头挨过几下,就察觉到孟客这次是下了重手,眼前白花花的,眼泪鼻涕都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由挪动身子闪避,他顾不得这样反而容易激怒孟客,只哭叫道:“你爹是唐氏的人排挤下去的!本来不关我……哎哟……什么事!我不过是继了他的位置,你有仇……啊啊……大可找唐氏报去……”“呀……”孟客停了手,失笑道,“路途遥远,我打你是催你快些起来走路,怎么又关系到我父亲身上?你为什么总想着这个?嗯?”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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