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越过重叠的山脊染上薄雾缥缈的小河。岸边洗衣的棒槌声、女子的说笑声,走过廊桥的小贩挑着扁担哼唱的歌声,幽幽的回荡在两岸的山间,唤醒了贪睡的鸟儿,结伴飞过幽蓝的天空,又静若无声的消失在沿河的吊脚楼斗角的飞檐间。一切是这样的宁静而致远,仿佛可将一颗孤伶的心在此安然的寄放。
我站在窗前,指尖的茶杯在入窗的风里渐已冰凉,浓浓的茶汤从舌尖一直寒到腹里,像窗外的风,散了朦胧的睡意,醒了童真的旧梦。
窗外的阳光渐渐飘过了窗前,洒在窗下的露台一只死去的红羽鸟的身上,宛然天堂眷顾的灵魂,唯美得令人心伤。
我离开了旅店,走过青石板的庭院,走下院门外红色的石块堆砌的石阶,走过一座古色古香的廊桥,听着潺潺的流水从桥下宛然岁月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唯有这河水清新的味道飘散在风里,积年累月,一成不变。
走下廊桥,走过一条依山傍水的狭隘小道,耳际愈发的清幽,远远的,肩挑扁担赶去老街的小贩迎面走来,笑说一句我似懂非懂的方言,近时彼此的莞尔一笑,就这样擦肩而过,也许明日再见,也或许从此便永不照面。
我循着他远去的方向踱步折返,路过方才的廊桥,走过河边方木搭建的水台。宁静、渐渐的随风而去,鼎沸的人声远远地传来。循声望去,沿河的小街整齐摆放的小摊就像竹排一张接着一张,与道旁的门店织出这座小城素朴的繁华。
我驻足于一处,细看着那些机织的绣品,虽然这些早已寻不见土家手工织品的美,但即便是机器造就的千篇一律也仿佛依然在极力的缅怀古老的图腾。
“美女,买一副刺绣吧。”
我抬起头来,循声望去,是小摊后边坐着的阿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一副陈旧的老花镜,缠着高高的青丝帕,一袭绣着花边的青色满襟衣。
她望见我长发下久未修饰的脸,看着我拉碴的胡子笑出声来,那一脸的皱痕没了沧桑,尽是慈祥。
我忽然像个年幼的孩子般欢喜,这欢喜就连自己也觉着莫名,或许仅是因为面前这样一副和善的笑脸,于是便无所顾忌的放下了沉重的面具,像个天真又贪婪的孩子在小摊上点来点去,花去不多的钱,换来久违的欢悦。忽然发现,原来可以分享的快乐其实是这样的近在咫尺。
太阳渐渐的升起,河水渐渐的清澈。水车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宛然沉稳的智者,从不激流勇进,也从不片刻的停息。我像时间的过客与它擦身而过,走过河上的石墩,一步一步的跨过河去,激流就在脚边匆匆流淌,泛起白色的浪花。
我索性在河中的石墩上坐下来,脱下靴子,一双脚伸进冰凉的河水,朝着彩虹般的石桥望去,河流在它的身下就像巨人的阶梯,一阶、一阶,流淌的河水就这样被分割成一个又一个俨然通往精灵世界的瀑布。
“哥们儿,让让行吗?”背着登山包的陌生女孩儿像个十字架伸直了双臂,不满的低头看着我,左摇右摆心急的催促。
我为那一声哥们儿哑然失笑,站起身来,拎着靴子,赤着脚跳过一个又一个石墩,有时险些落进河里,引来身后的人一声惊叫。这一刻,我仿佛从河中的倒影又看见那迷失多年的无忧少年。
将近正午的阳光洒满了对岸的古城青红的石壁,城墙上的苔藓在过去的岁月中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留下一片片深褐色的斑痕铭记岁月的沧桑。
我在城墙下的树荫里一张长椅上坐下来,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叶零星的落下,随着习习的凉风吹过,那些零碎的斑驳就像夏夜的流萤飞得热闹。
我在这日暖的风里渐渐的微寐,惬意的忘了时间,忘了这是置身何地,甚至忘了生命的延续,我就像是融进了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我就像这脚下赤色的岩石陶醉在这弥漫着秀水清香的风里,忘了岁月,忘了晨昏。
山城的黄昏是短暂的,短暂得甚至来不及于心间留住它的美。夜色渐渐的染上华灯似锦的河岸,古城在小贩刮擦着木蛙的声响中静静的睡了,又在霓虹的光影中化身夜的女神渐渐苏醒。白日里碧绿的小河在夜色中映出两岸璀璨的灯光,宛然华衣的少女娇柔的微寐,细哼着遥远的山曲,在如我这般俗人陶醉的眼中婀娜似舞。
一轮弦月悄悄的爬上了山脊,在清澈的天空露出一弯醉人的笑靥,映着下游的捕虾人扛着虾网轻晃背篓的身影,朝着归家的路渐渐的远了。
我走过喧闹的人群,走过情侣相拥的寂静水台,走过卖艺歌手纵情歌唱的廊桥,在番薯飘香的风中回到河畔的旅店。寂寞、俨然窗下远离灯火的廊桥,伴在我孤独的窗前。只是这夜,孤独竟也如此的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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