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牛一路上听着孔二屁白话,倒也觉得解闷,心情也好多了。就这么着,傍下午到了满沟集镇。满沟是江北的中心地带,四通八达,比较繁华。那时节沿江一带还没解放,按当时的建制,镇上设乡公所,管理着附近大大小小满蒙汉杂居的村屯。孔二屁到乡公所送了羊草,掐着一张白条子走回来。马二牛问:“咋样,还欠着?”孔二屁回身喷了一口唾沫,说:“还衙门呢,人家窑子都一把一利索,这可倒好,送几车羊草还得秋后算账。”不巧,他这句牢骚让衙门负责收羊草的听见了,那人一瞪眼,朝他喊道:“他妈了个巴子,你个小瘪犊子,满嘴喷啥粪呢?想蹲笆篱子是不是?”孔二屁吓得一缩脖子,想应付两句,马二牛赶紧把他拉走了。
俩人牵着马在大街上走着,孔二屁望着前面左首的一条街,想了想,对马二牛毛毛躁躁地说:“那个,哥,我在满沟有个表姐,我找她有点事儿,那儿有棵树,你去树底下坐会儿,歇歇脚儿,等我一会儿,我办完事儿就回来。”说着,就急着要走。马二牛追问:“没听说你有这么个姐呀,谁家呀?”孔二屁不耐烦地说:“姓姚,我没和你说过,等我啊。”说着,急匆匆奔那条街扎去了。
马二牛摇了摇头,牵着老马来到树下,左等孔二屁不回来,右等也不见他人影,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再这么下去今儿可就回不去了。这么想着,他解下绳子,牵着马去找孔二屁。进了街口,他想打听打听,正好迎面站着个少妇,他刚要开口,那女的就带着一身香气扑上来,吓得他跳开好几米远,那女的见了,扑哧一笑,说道:“咋的,害怕我吃了你呀。”马二牛一紧张话就有点不连贯:“我是想打听一下,姚……姚……姐在哪儿住?”那女的听了,笑说:“找哪个窑姐呀,咱这条街都是。”说着,冲街里一抬下巴颏。马二牛不识字,但这一看也明白了,感情这不是满沟的窑子街嘛。
这孔二屁还真逛窑子去了。当时正值解放前夕,老年间传下的烟馆、赌场、妓院这些行当都很盛行,只是这烟馆、赌场都是富贵人家才能够沾染得了的。唯独妓行遍地开花,拿满沟的妓行来说,除了挂牌的妓院,精明的买卖人随行就市,还在满沟小街小巷里开了不少低级一点的妓院,行话叫海台子,也就是不挂牌子的暗娼,收钱不多,也没那么多讲究。满沟西北角专门有一条街做这个买卖。乡公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但不管还经常到这儿来揩油收税。孔二屁年年秋后到满沟送羊草,来回都打这儿路过,瞧着眼馋,可一回儿没敢去过。他这个人,别看嘴上啥都敢吹,可动真格的他还是有点心虚。
这一回他是动真格的了。可不巧的是,第一回去就出事了。他没想到里边东西这么贵,一壶茶水、一盘瓜子就把钱用完了。窑姐发现他没钱了,就依依不饶,他没招儿就像乡公所收羊草一样打了个白条就逃了出来,大茶壶见了就火了,奶奶的,吃白食吃到这来了?这么就带着三四个手执家伙的打手撵上来了。
这边马二牛被窑姐纠缠着正不知该咋办,迎面就见孔二屁跟头把式地过来了,边跑边喊救命,后面的人气势汹汹地紧追不舍。孔二屁见了马二牛如同见了救星,立马藏在了马二牛身后,嘴里说道:“哥,救我……”大茶壶见有人给孔二屁出头,就摆手让打手停下,狠狠地盯着马二牛。其实,这当马二牛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眼睛不敢和对方直视,就斜看着地上。
这时,只听对方恶狠狠说道:“咋的,有撑腰的。来呀,给老子领教领教,我倒想看看你是哪路神仙。”几个打手听了,抡起了家伙冲上来,孔二屁吓得捂住了眼睛。就在这时,只听马二牛大叫一声:“你个死太监,你想干啥?”
这一声让大茶壶身子一颤,他身后的打手也都愣了。孔二屁躲在马二牛身后,张开捂着眼睛的手,想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大茶壶问道:“你……你刚才说啥?”声音已经没了气势。其实,马二牛还在慌乱中,没听清大茶壶的话。可在大茶壶看来,人家不回答这是在给他杀威风,咽了口气,他低下头,问:“你刚才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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