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冷哼道:“你的良苦用心倒让朕来成全?刘止,你听好了,朕不仅要治你的欺君之罪,挟私报复之罪,还要治你冒名顶替之罪,三罪并罚,你可知该当如何?”
刘止低眉叩首道:“回皇上,依《大明律》,欺君之罪当诛,冒名顶替扰乱科场亦当诛,臣唯有此身,一死以报君上谢天下,今生臣欠着皇上的,来生万死亦必报答皇上宽厚成全之恩。”
朱元璋冷冷地注视着一心求死的刘止,恨恨地说道:“说到底,你一心要死在朕的手里,你的心里头是在责怪朕!”
刘止惨然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九五之尊,贵极天下,与日月星辰齐辉,臣不过是大明的一个小小子民,臣不敢。”
朱元璋顿时气结,指着刘止禁不住浑身颤抖,不由得恼羞成怒:“大胆刘止!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朕为天下之主,岂能不成全你一个小小的子民,来人,送刘止回诏狱,来日与所有涉案人等一同枭首示众!刘止,你听好了,朕不欠你的,可你刘止却欠着朕的。”
刘止含泪俯首道:“谢皇上成全,宋云麓感念皇恩浩荡,皇上万岁万万岁。”说完便起身随锦衣卫离去。
朱元璋满心的愤懑却无处发泄,猛地一脚踢飞了桌前挂着明黄龙纹坐垫的圆凳,圆凳飞出门外,“骨碌碌”滚下台阶,竟碎裂开来。
御花园幽静沉碧的竹林中,皇后坐在听风亭内,正听着侍女雪蓉讲着打探来的消息,“那个刘止原来不叫刘止,竟是叫宋云麓,说是江西袁州府人氏,洪武十年的时候,他的娘子为烧制出玉砖竟给活活累死了,而他娘子腹中不到六个月的胎儿也胎死滑落,后来当地的知县,恩?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叫王九保的,居然以宋云麓写歪诗辱骂朝廷,又逾礼火葬娘子,除了宋云麓秀才的功名,还三年内不准他入学,宋云麓的老娘气不过,竟一气之下归了西,啧啧,真是可怜,一家子全没了。谁知道这个宋云麓竟是个有志气的,冒用‘刘止’这个名字参加了府试,没想到后来还中了进士,本来是要外放做知县的,他特意求人调为给事中,后来还做了御史,在这期间,他四处搜集知县王九保、袁州府通判隋赟在任期间的一些有罪的证据,娘娘,您一定还记得洪武十年那个烧出玉砖得到皇上嘉奖的隋大人,后来奴婢进宫听说此事,也觉得这个隋赟隋大人好大的福气,竟因为烧出了玉砖从六品通判升迁为三品的广东按察使,真是让满朝官员羡慕的眼红……皇上气急了,大骂那个宋云麓,责问他是不是怪皇上,娘娘,您知道那宋云麓怎么说吗?他竟然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不敢之类的话,皇上气的一脚把凳子给踹飞了,说要把宋云麓跟贪腐克扣银两的大小官员一并处斩呢……”
皇后闭着眼睛听完,沉默了半晌才说道:“雪蓉,你觉得这个宋云麓如何?”
雪蓉噘着嘴说道:“娘娘,奴婢不敢说。”
皇后笑道:“让你说你就说,我还能拿针线缝了你的嘴。”
雪蓉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娘娘,如果奴婢,奴婢是宋云麓的娘子,就是死了也会含笑九泉的。”
皇后叹道:“谁说不是呢,天下间的女子若能得宋云麓这样的男子为夫婿,就是死了也心甘呢。不过,可惜的是,在皇上眼里,这宋云麓就是一头温和的犟驴,面服心不服,这样有骨气的人会让天下人敬仰,却是皇上心头的毒刺……雪蓉,虽说是盛夏,可这竹林里坐久了,也让人觉得心里发凉,你说我是不是老了,盛夏里竟也这样畏寒。”
雪蓉小心翼翼地扶起皇后,说道:“娘娘,您不老,您肯定是忧心过重身子疲乏了,歇一歇就好了,让奴婢扶您回宫休息吧。”
皇后软软地笑了笑,起身步出听风亭,扶着雪蓉沿着竹林间蜿蜒的鹅卵石小路慢慢走回寝宫。
听风亭外,晚风渐起,竹叶潇潇有声,西天处,灰霾遮盖了云霞,一场风雨正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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