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总给人一种安全感,但凡是爱过或是被爱过的人,大概都不愿意再孤独了。所以说要做一个无懈可击的人,就一定要一直孤独下去,一直没有爱。
人类生下来就是孤独的,这相当于“人生下来就是无懈可击的”,但可惜的是,人类这一个种族向来不是上天眷顾的对象——总有那么一天,或早或晚,他们会变得不再孤独。
从理论上来讲“一直孤独下去”这个选项并不是没有,只是从来没人成功过——感情太过汹涌,就像谢长安的那位朋友说的一样,当它到来的时候,就会摧垮你内心的所有高墙,没什么能阻挡。
因为凡是沾染到一点点那磅礴的大浪,就再不会眷顾孤独了。
赵衡璋亦是如此——在他内心很深很深的地方,藏着那么一个安安静静的姑娘,她在那儿一住就住了十年,即使岁月如何残酷如刀锋,他也从来没忘掉过她。
“可背叛她的不正是你么?”
是的,那是他这辈子都再也不愿去凝视的巨大伤疤,大到贯穿了他整个心脏,一回首就会牵动整个世界。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乞讨这勾当还比现在好做——只要找一个比较富饶一点的地方,就可以轻易的讨到食物,相比起那时,现在真是糟糕透顶了。
……其实作为一个行乞之人,他并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有这样的感觉,大概也是因为“身边少了一个人”这样近似可笑的内容吧。更何况那人从来都不算在他身边。
那是个深冬的晴天,阳光撒在还堆着昨夜大雪的地上,透露出温暖的颜色。他突然感到欢欣和喜悦洋溢在他心间,即使他还拖着那条几天前才被打断的腿,而那阳光对他来说并没什么作用。
可“岁月静好,一世长安”这两个字本来就虚无缥缈,即便是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也不算是荒谬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呢?
然后啊,对面那户有钱人家的大门打开了,一个拿着食盒、身穿红色夹袄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出来,直到他的面前。
“嘿,这是给你的。”
多年之后赵衡璋再次回忆起来的时候,他思考了一个问题——如果那时候遇到的不是她,而是那只小狐狸精,后来的一切还会发生么?
答案是不会。可惜的是,他当时遇到的就是那个笑容背后藏着针尖的女孩儿,而他仅为一点施舍就甘之如饴。所以之后的事就来的那么理所应当。富饶的城市被攻破,昔日阳光的暖色被染上血红。富人家一夕之间就垮得不成样子,而赵衡璋从那个他受尽折磨的地方逃了出来,冷眼旁观他们的惨状。
之后,当那些面目狰狞的士兵们问他“女眷藏在哪里”时,他毫不犹豫的指向了那个地方。
“他们都该死。”赵衡璋面上笑的诚恳,对那些“军爷”点头哈腰到不亦乐乎,内心却有这样一个冰冷的声音说——
“他们都该死。”
刚进入那个庞大的院子里时,他才六岁,脏活累活还不算什么,更甚的是每日的毒打和讽刺——那是来自那个把他拽进来的女孩儿的。
当然,这些还不算什么。
他杀了人,那是大樊军队攻城的三个月前,他遵守着那个小姑娘的命令,杀了唯一阻挡她继承家产的人。
那是她的亲哥哥。
之后的事情他已经不愿回想。人是他杀的,刀也是从他那里搜出来的,那个名叫“月瑶华”的姑娘早已切断了和他的一切关联。所有的罪名,都压在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
那可是月家的大少爷,唯一的嫡子,每天身边的保镖就不用数了。而月瑶华仅用了一盒饭和三年的关心——哦不,只是注意不让他死掉——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在最后三个月里,他无时无刻不盼着大樊的攻城军队——只要他们来了,他就可以解脱了。
他看着那个恶毒的姑娘——现在用这个词稍稍有点违和了,应该叫她女人了。他看着她挣扎在泥泞里,一次次呼唤他的名字。
他先是感觉到恶心,几乎就要真的吐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心痛。
三年了,或许对于别人不算什么,可是在他这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的眼里,每一天都值得珍惜。更何况——
冰凉的雪地上,只有她对自己伸出了手。那是比投撒在地面的阳光还高的温度,就像是一团火,径直烧进他的心里。
那是他短暂的生命中,唯一爱过的人啊。
如今那三年已经被他深埋在心里很长时间了,他甚至暗示过自己,那三年的经历只是他自己虚构的,真正的他只是持续流浪而已。
只是十九年而已。只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而已。
可孤独就是个小婊子,它会在一开始陪着你,直到你抛弃它后再一次回到它身边,它就开始给你带来莫大的悲伤。赵衡璋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把它关在了内心最深处,可那需要的力气太大了。
他累了。
这种生活他想放弃了,他想:要么得到安稳的生活,用时间来抚慰一切,要么得到强大的力量,然后将孤独放出来,任凭它在心中乱窜也不动摇一丝一毫。
然后,用自己的双手,牢牢的抓住属于自己的一切。
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非他力所能及。而眼前这条狐狸说她可以满足自己的三个愿望。
身为名声遍布整个人间的狐族,还能风轻云淡的说出这种话……
或许她真能做到什么也不一定?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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