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秩现在追求的目标之一,就是速度。接下的半个小时里,他们按照这样的节奏,把肉眼所能扑捉到的细节,尽数搜罗了一遍。
不知不觉地,谷未明也跟着进了房间。
房内窗户紧闭,四面墙被烤得黢黑,地上全是燃烧残留的碎屑;两条床板被烧成焦炭,铁的骨架裸露在外,上头缠着布料燃烧后的纤维。这间房的布局同他们住的那间相似,无非就是两张单人床替换了一张大床。洗手间位于一进门的右手边,衣架、电视柜、写字桌都在床对面的同侧;行李箱开着平摊在写字桌下面,里面的东西都已焚烧殆尽。
在火灾,或者是纵火案的现场,遗留给侦查人员的线索本就十分有限。想在这些零碎的线索上建立起章法,那更是难上加难。因此,谷未明记录的这大半页文字,基本都是些不成章法的词语和短句。
“等到真的警察来了……”祁秩脱掉手套,回头又扫了一眼现场,长叹口气。“等他们来了,还会让我这个假警察再进现场吗?这早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
一滴雨水,顺着房檐落下,刚好滴进了祁秩的左眼。他抓起衣角,在脸上一通乱抹。太热了,这样的天气对祁秩来说实在太热,他的衣服早被汗水浸透了。谷未明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给他。
“那你有什么收获了?”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被火烧过一遍。我虽然不想这么说,但还是得承认,必须要等专业的鉴识员过来才行。我毕竟不是个仵作。”
祁秩一连抽出两张纸巾,从前额擦到脖颈后,湿透就胡乱塞进口袋,又换了一张。他用过的纸都往下滴着水。
“所以现在知道的只有火源?”谷未明看笔记上是这么写的。
“那上面没写着两个字吗?疑似。”祁秩伸过头看了眼本子,上面还真是没有这俩字。
“这两个字很重要,在经过确认之前,这还只是可能。算了,不写也罢,反正不会有人在乎的。真相大白之前,一切证据都只是疑似……”
事实就存在于无限种假设当中,揭露事实,要做的无非就是去伪存真。所以,一个时刻保持怀疑的人,是最适合当警察的。然而,仅仅这样还不够,一个合格的警察,一定不能被淹没在假设的汪洋里,除非你有充分的理由使它成立。
祁秩深谙这个道理,并且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但他还是选择放弃警察的工作。或许因为他尝过那种滋味吧,始终不肯相信别人口中真相,自己却找不到更加合理的答案。过分的怀疑使人窒息。
“现在要干嘛?”谷未明从二楼向下张望,正巧与仰起头的吴志鹏发生了对视。他向祁秩请示下一步行动。
“去见见目击者吧。”祁秩指的是民宿主人,王伯和他太太。
“你要不要先去冲个凉,一包纸都让你用完了。”
“不必,等会儿还会重新湿透的。”
“至少洗下脸吧,我好心劝你。”祁秩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作无奈状。祁秩刚才擦脸的时候,烟灰混合着汗液,在自己脸上和了层泥。
谷未明耐心地候在门口,等祁秩洗完脸出来。
他饶有兴致地读起笔记,索性直接盘腿坐到了地上。只见他拔出笔,用尖角符在“火因”前面,一笔一划地加了“疑似”两个字,还特别用引号标注。
“怎么样?刚才情况如何?”听见背后传来老吴的声音,谷未明下意识地合上本子,从地上站起来,把屁股上的土拍打干净。
“嘿老吴!”他伸出大拇指指向房间里。“他在里面洗脸,马上就出来了!”
老吴来到门口,听见屋里传出流水声。“是要热死人啊。你们查到什么线索了吗?”老吴看谷未明拎着个本子,本子封皮上还夹着根笔。
“哦,他等下出来会跟您细说,我是外行人,完全搞不清楚。”
老吴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阵失落。他趴到走廊的扶手上,默默点起支烟。
“有心事?”谷未明凑到他跟前。
“没事,就是自己不中用。镇上总共就这么一千来口人,平时大家都待我不薄,我也没做过什么大贡献。突然出了这么档事,结果还得依靠你们……”
老吴哽咽住了。谷未明轻轻拍拍他的背,让他放心,警察来之前大伙都会体谅的。
“你们来岛上玩,遇到这种已经够倒霉了,现在还要辛苦你们,我心里过意不去。”
祁秩从房间里出来,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吴警官,有件事我还是跟您说清楚吧。”
老吴回头看见祁秩,赶紧用手背擦了擦鼻头,高兴地向他道谢。祁秩把自己曾经是警察,但现在已经离职的情况告诉他,本以为他多少会责怪几句,没成想他倒是毫不介意。
“无论如何都比我强,只要你们肯帮忙,我就谢天谢地了。”可能在这位糊里糊涂的老警察眼里,祁秩是不是警察根本不重要。赶紧确定死者身份,查明失火原因,好让人入土为安,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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