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总算停了。虽然还没有出太阳,地上也到处是积水,但人的心情却跟着晴朗了许多。一辆巴士从民宿门前驶过,车轮轧起的水花,溅进院子里,打湿了在门口抽烟的老吴的裤腿。巴士的司机向他鸣笛致歉。
他用嘴叼着烟卷,弯下腰拍打了两下裤腿。烟灰掉落在鞋面上,他跺了跺脚,用两根手指接过烟,深深吸了一口,脸上做出扭曲夸张的表情。这时他看见女儿从车上下来,赶紧手忙脚乱地踩灭了烟头,还把它踢到台阶下面。
老吴大老远地就开始向宝贝女儿挥手。说到“吴淼”,那可真是他的宝贝疙瘩,电话里“小妞小妞”的叫着也就罢了,连平时办正事都改不了口。也难怪,谁家有个二十四岁如花似玉的姑娘,不是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呢,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吴淼手里提着个袋子,老吴低头瞄了一眼,是件白衬衣。他乐呵呵的瞅着他家小妞,小妞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吴淼刚要开口教训他,他抢先一秒主动认错了:“不抽了,以后戒了!”原来,姑娘最近一直在督促老爸戒烟,倒是跟许多父女之间的戏码如出一撤,自不用说,这将会是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没事,你抽吧,但千万别在床上抽,当心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小姑娘的嘴真是不饶人,一听这话,老吴当场就目瞪口呆了,赶紧叫她住嘴。
“说什么呢!可不能拿人命开玩笑。要懂得尊重死者,不然会遭天谴的。”说着,他伸手打了吴淼的屁股。吴淼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出言无状,马上蔫了下来。
“嗯,你爸爸教训的很对啊。”祁秩从门背后走了出来,他先是跟老吴点头致意,接着继续说道:“人的生命是最不能亵渎的东西,尤其是不可以说谁会落得跟谁一个下场这种话。你看见那个悲惨的人了吗?可你要知道,他可能也辉煌过。我们不能在别人走后就开始说风凉话,万一他还会回来呢?当然,我不是说他真的会回来,我只是说他可能还没有真的离开。死掉的人,仍然会以某种方式,和这个世界保持联系。明白了吗?”
吴淼仔细听完了这段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真的懂了吗?做父亲的老吴也不确定。他只知道,这位来自岛外的警官,准确的说是卸任警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我就说了当警察不是闹着玩的,放着好好的书不读,非要吵着闹着帮我忙。看看,现在出了人命了,知道怕了吧!”老吴一面给祁秩赔着笑脸,一面斥责女儿当初不去读大学,非要留下来当警察的叛逆决定。
“知道了,你别再说了。”说完,吴淼把手里的袋子交给老吴。
“这是啥?”老吴接过袋子,打开取出里面的衣服。
“市里派来的警察快到了,你去码头接接吧。先把这身衣服换上,像模像样的。”祁秩注意到,吴淼今天特意画了淡妆,比昨天登岛安检遇见她时,更多了番成熟干练的韵味。
“你今天很美。”祁秩微微翘起嘴角,夸奖了吴淼一句。按理说,生得如此落落大方的女子,早应习惯于接受别人的溢美之词。可没想到的是,乍一听到这句话,吴淼竟然羞红了脸,低着头连连推托,目光还不停地躲闪。
“嗨,她一个小屁孩,什么美不美的。要不,您和谷先生也一起去吧。”老吴听说祁秩之前也在公安局工作,便邀请他一起去码头接人。
祁秩果然拒绝了。虽然来岛上查案的警察,很可能是他的旧相识,但当初毅然离职的祁秩,已经不想和过去有太多的牵连。
可有些牵扯,早已是命中注定。你越是拼命地逃,就越是逃不出它的追赶。因为那些追着你的,其实是你自己的脚步声。
祁秩回到房间,谷未明正躺在床上看电视,电视机被调成了静音。他对谷未明说,老吴去码头接市局的警察了,自己并不想跟去。谷未明挺身坐了起来,把床头柜上的水递给祁秩,看着他咕嘟咕嘟灌进去半瓶。
“你觉得你还逃得掉吗?”祁秩拿遥控器不停地换台,在任何频道都没停留超过一秒。显然,他现在不想看电视。谷未明很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能做到吗?开始之后,中途罢手?”
“我开始什么了?”
“这个案子,你已经陷进去了。我是说,你认为这是桩命案,对吧。”谷未明从包里倒出笔记本,翻开到第一页,把“疑似”两个字圈给祁秩看。
“我不想回到过去了。我只想找间房子躲起来,可总有过去的人来敲我的门!”
“那你开还是不开?快点,人已经在门口了。”
下午两点多,太阳挣扎了一个上午,终于从厚厚的云层中扒开条缝,费力地照射到地面。道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积水反射着阳光,比太阳本身的光还要刺眼,分分钟扰乱着行人的视线。
此时民宿的门前,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这意味着,真正的警察到了。
门前,一个穿短袖警察制服的小伙子,脖子上挂着相机,在一名女警官的指挥下,正给现场的周围环境拍照。他热得满头大汗,却丝毫不敢懈怠。从他谨慎地取景、对焦的手法,可以看出是个新来的,他时刻关注着其他前辈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任何的失职。
那个女警察不仅会指挥年轻人,里里外外忙活着的全部警察,也都是在她的调配之下。大家叫她“潘老板”,年纪三十岁上下,身高一米六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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