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作《蜗牛诗》云:“中弱不胜触,外坚聊自郛。升高不知疲,竟作黏壁枯。”后改云:“腥涎不满壳,聊足以自濡。升高不知回,竟作黏壁枯。”余亦以为改者胜。〔《王直方诗话》〕
山谷惠余诗两篇,一云“多病废诗仍止酒”,一云“醉余睡起怯春寒”。观者以为疵。余曰:“说诗者不以文害辞,岂非谓此耶?”
东坡爱韦苏州诗云:“谁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向在郑西《别子由》云:“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又有《初秋寄子由》云:“买田秋已议,筑室春当成。雪堂风雨夜,已作对床声。”又子由与坡相从彭城赋诗云:“逍遥堂后千寻木,长送中霄风雨声。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飘泊在彭城。”子由使虏,在神水馆赋诗云:“夜雨从来相对眠,兹行万里隔胡天。”此其兄弟所赋。坡在御史狱有云:“他年夜雨独伤神。”在东府有云:“对床定悠悠,夜雨今萧瑟。
“其同转对有云:“对床贪听连宵雨。”又云:“对床欲作连夜雨。”又云:“对床老兄弟,夜雨鸣竹屋。”可谓五日忘之。
诗云:“读书头欲白,相对眼终青。”“身更万事已头白,相对百年终眼青。”
“看镜白头知我老,平生青眼为君明。”“故人相见尚青眼,新贵即今多白头。”
“江山万里尽头白,骨肉十年终眼青。”“白头逢国士,青眼酒尊开。”此坡谷所为,用“青眼”对“白头”者非一,而工拙亦各有差。老杜亦云:“别来头并白,相见眼终青。”
山谷有诗云:“小立伫幽香,农家能有几?”韵联与荆公诗颇相同,当是暗合。
方时敏言,荆公言鸥鸟不惊之类,如何作语则好?故山谷有云“一鸥同一波”。
谢页⒂锷蛟荚唬骸昂檬圆美流转如弹丸。”故东坡《答王巩》云“新诗如弹丸”,及《送欧阳弼》云“中有清员句,铜丸飞柘弹”。盖谓诗贵圆熟也。余以谓圆熟多失之平易,老硬多失之干枯。不失于二者之间,可与古之作者并驱。
东坡为温公作《独乐园》诗,只从头四句便已都说尽,云:“青山在屋上,流水在屋下。中有五亩园,花竹秀而野。”此便可以图画。
东坡尝为余书荆公诗云:“径暖草如积,山晴花更繁。纵横一川水,高下数家村。倦憩鸡鸣午,荒寻犬吠昏。归来向人说,恐是武陵源。”坡云:“武陵源不甚好。”又云:“也是此韵中别无韵也。”
山谷每与余言,谢师厚七言绝类老杜,但少人知之耳。如“倒着衣裳迎户外,尽呼儿女拜灯前”,编入《杜集》无愧。
赵德甫云:“东坡为程筠作《归真亭诗》云:“会看千粟记,木杪见龟趺。”
是碑坐,不应见木杪。”
秦少章云:“世上事绝有理会不得者。余前日见孙莘老大笑东坡《谢御赐书诗》云:“有甚道理,后面更直说至陕西奏捷。”
东坡跋米元章所收书云:“画地为饼未必似,要令痴儿出馋水。”又云:“锦囊玉轴来无趾。”山谷和之云:“百家传本略相似,如月行天见诸水。”又云:“拙者窃钩辄斩趾。”皆谓元章患净病及好夺取人话。
东坡平生最慕乐天之为人,故有诗云:“我甚似乐天,但无素与蛮。”又云:“我似乐天君记取,华颠赏遍洛阳春。”又云:“他时要指集贤人,知是香山老居士。”又云:“定似香山老居士。”又云:“渊明形神似我,乐天心相似我。”
东坡在杭,又与乐天所留岁月略相似。
东坡送李公择云:“有如长庚星,到晓烂不收。”赠道潜云:“故人各在天一角,相望落落如晨星。”《任师中挽辞》云:“相看半作晨星没,可怜太白与残月。”而黄门《送退翁守怀安》亦云:“我怀同门友,势如晓天星。〔友或作客〕”学者尤多用此。
晁以道言,近见东坡说凡人作文字,须是笔头上挽得数万斤起,可以言文字已。余谓,欧公岂不云“兴来笔力千钧重”。
谢玄晖最以“澄江净如练”得名,故李白云:“解道‘澄江净如练’,令人却忆谢玄晖。”山谷诗云:“凭谁说与谢玄晖,莫道‘澄江净如练’。”则其人之优劣,于此亦可以见。
《摭言》载:白乐天在江东,进士多奔往。时张祜负时名,既而徐凝至,二子相矛盾。祜称其佳句云:“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凝以为奈无野人“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枯愕然不对,于是一座尽倾。其后,东坡云世传徐凝《瀑布诗》,至为尘陋,又伪作乐天诗称美此句,有“赛不得”之语,乐天虽涉浅易,岂至是哉?乃作绝句云:“帝遣银河一派垂,古来惟有谪仙词。
飞流溅沫知多少,不与徐凝洗恶诗。”余以为此之相去,何啻九牛一毛也。
韩存中云:“东坡尝云:人言卢杞是奸邪,我见郑公但妩媚,好作一对,请诸人将去作一篇诗。”
崔中云:“山谷称晏叔原‘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定非穷儿家语。”
韩存中云:“东坡作‘渔蓑句好真堪画,柳絮才高不道盐’,只‘不道盐’与‘真堪画’,自合是一对。”
陈无己云:“山谷最爱舒王‘扶舆度阳焰,含数个意。”
韩存中云:“家中有山谷写诗一纸,乃是‘公有胸中五色笔,平生补衮用功深’。此诗本用小杜诗中‘五色线’,而却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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