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夜雨滂沱,十里洋场的纸醉金迷全融进了一场如烟似雾的白色迷蒙里。那雨与泥相融合,似要下到地底下去,将那干涸的土地一点一点地湿润,一点一点地吞咽,直至咽不下去了,那夜色的雨溅出已泡得发白的土地,在地面卷起了一涟一涟的白蒙蒙的水卷儿,将天与地融进了白白的水汽里。
整个上海,没有人不干渴……
地是干渴的,需要更多的雨水。人是干渴的,可需要的太多……
隐蔽的赌场是名符其实的销金窟。那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没有人相信,是在地下的。
雨水也无法淋湿这里,地下有湖,可作引流。外白渡桥的一边,颇有几分与世隔绝的味道,繁华的大街不属于这里,这里只有一片看不到头的黑土地。
外白渡桥的另一个世界,才是喧嚣的十里洋场。可这一头嘛,这里的人更干渴,这里的人更贪婪。这里是冒险家们的乐园。
销金窟内巨大的枝形水晶灯是一种暗示,那造型如庞大的八爪鱼,伸出晶莹剔透的巨大的爪,贪婪地想要抓住更多。
百乐汇的一切不过是这里常上演的剧目,今夜要选的是玫瑰皇后,故而每道原本关闭的门皆开了,平日里不常碰面的赌客才能见到那些隐秘的政客、军阀、巨商,甚至一些仍流着长辫子的皇族。
美丽的荷官眯缝起碧色的眼睛,垂下金色的发,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那些筹码被摆放得好好的。那一双雪白的手是如此的灵巧,她做好了这一切,也没有客人发现。
每个房间的侧面墙也被推开了,美丽的荷官门一侧目,互相传递了一个眼色,然后微微一笑,就错开了视线。那群荷官是那样美丽,充满着异域的风情,也不能夺了台上的女子们那惊艳绝伦的光彩。
每位豪客皆可为心仪的女郎送上一枝,甚或无数枝的玫瑰,那玫瑰是金色的,极难培育,是从荷兰空运过来的,且每朵花蕊处皆缀着各式宝石或钻石,颇大的一粒,定在花蕊中,闪耀着迷离璀璨的光泽。
在迷幻的灯光下,新一届的玫瑰皇后诞生了。那美妙的女子,低垂着脸庞,也难掩其倾世的容颜。那双妙目,只稍稍抬起,只听见台下一片倒吸的冷气。她那样的美,那双目如会使人沉沦,那朱红的唇也夺不走那双勾人夺魄的眼睛给人的惊艳之感。她如梦似幻,似一朵奢靡的海上繁花,为这座yù_wàng岛点缀了最为迷离的一抹色彩。
上海,不过是座yù_wàng岛……
充斥的是各色人的yù_wàng。
摆着玫瑰皇后名字的位置上,果然是全场最多的玫瑰,一枝一枝,惊艳夺目,金黄流遍,璀璨得不可思议。红如血的鸽血红宝石,深邃如海的蓝宝石,碧绿似猫眼翡翠的祖母绿,紫得迷离的宝石,白如纯露的宝石,金刚石,水晶石,硕大纯净的钻石,一颗颗、一粒粒,看花了人的眼睛,可玫瑰皇后也只是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唇意,却早已颠倒众生。
点完玫瑰数目,宣布得主的时刻到了。亮灯打在一处,黑暗处的人影动了动,显出了一丝不耐烦。那人影高挑挺拔,一身得体的手工燕尾服剪出了男人好看的身段,可他手腕一动,拄着的酸枝兽头拐杖一点,发出的“咚”一声,已将他的烦躁宣泄出来。
蓦然,他一个转身,离开了舞台,不理会台下的骚动,离开了那个金碧辉煌的销金窟。
那个神秘的男人,那样大的排场,那样大的脾气,竟没有一个达官显贵对他的离场表现出不满,只是挽留般地唤了句:“夜老板……”
可人早已走远。那一场迷离夜自会有人主持好,夜老板从不担忧会冷了场,坏了与客人之间的情分。
是的,在那个地方,他叫夜老板,黑夜里的主人。可在地上的世界,人们管他叫冯老板,爱附庸风雅的冯老板。
冯明森站住了,回首,看见的是白茫茫的天地,夜雨下得足够的大了。这里对出是码头,这一片码头归他所有,而那销金窟的进出口隐匿在河岸边上的小山坳里。这也是他选择此处的原因,足够偏僻。
可他的剧院,倒不算得上偏僻。这里是连着十里洋场的一部分。过了这一片黑色的码头,就是他的专属剧院,剧院再过去些,便是人来人往,万国林立的外滩了。
他的思绪被一抹幽香所打断,那缕香深入骨髓,那样的奇异。明明那种味道像极了泥土的芳香,那样细微的变化,他闻出来了,那一丝模仿泥土的气息是来自于一个人的身上。
确切的说,那一个乞丐是个年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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