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高灵音到别的药店继续寻找,进店就奔向与安眠有关的药架,找效果最强的,每买一些装进背包,她就踏实一些,多了某种保证般。连跑好几家药店,背包里的药愈来愈多,她觉得累了,好像那些药已经开始发挥效果,便拐入附近的一个公园休息。
在公园里一瘸一拐绕了小半圈,选偏僻的地方坐下,靠着那丛花,高灵音几乎要睡觉了,她把帽子往下拉,从包里拿出围巾围上,往上拉扯,盖住鼻子以下的地方,很快陷进迷糊里。
她梦见买下的每颗有安眠效果的药都变成一只小手,无数柔软的小手拉着她,托着她,将她引入永恒的黑暗,一进入黑暗,她便与人世的所有隔开,也失掉所有感觉,无喜无悲,无惧无痛,她以烟的形式化入天地……
风拂来,冷意很坚硬,把高灵音刺痛,她醒了,发现真的在黑暗里,摘下墨镜,日光已经褪尽,黄昏只剩下一个背影,公园的灯亮了。高灵音起身,抹了把脸,发现双手戴了手套,想起手上伤口,想起血,绝望感兜头罩来,她极想号啕一阵,但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哭声早在前段时间耗光了。她坐在越来越沉的灰暗里,不知该回家还是该走进不远处的湖水,她对自己还能清醒过来失望透了。
在高灵音将脸埋进膝盖时,手机响起,又是那个叫月亮的女孩,高灵音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发呆,觉得事情愈闹愈大了,女孩当真了,她认为最好的做法是不理睬,反正很快跟自己无关了,时间长了,女孩会忘记这个电话的。
铃声快结束时,高灵音接通了电话——事后,她一直觉得那时的自己是不正常的,无法预料和控制自己的行为。
妈妈!女孩声音里的惊喜太明显了,高灵音耳朵一抖。
高灵音嗯了一声,不知算不算应答,想尽量冷却女孩的激情。
妈妈,下午是爸爸接我的。女孩说,他给我做好晚饭后又去加班了,妈妈,你也在加班吗?
加班。高灵音机械地说。
噢。女孩明显有些失望,但很快期待地问,现在能跟月亮说说话么?
高灵音想说自己忙,知道应该说忙,但出口竟这样,说吧。
妈妈,我给你讲一件特别好玩的事。女孩声调兴奋地上扬,这个星期,我们班里有好多活动,我们组的小组长尹安报名参加象棋比赛,他老说自己好厉害,是象棋第一高手,可是今天比赛,他每一盘都输,输得好惨呀,将军一下子被吃掉啦,尹安不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鼻子,老师怎么拉他也不起来。妈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原来,尹安在家里和爷爷爸爸妈妈舅舅下棋都是赢的,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今天输了,他就不高兴了,一定要别人让他赢,老师说不可以这样,他就哭个不停,咯咯咯……妈妈,尹安多不害臊呀,哭得鼻涕那么长,我们后来上音乐课,他整节课都还在哭哪——妈妈,好玩吗?
高灵音清清嗓子,勉强说,好玩,尹安是被宠坏了。
妈妈,我没被宠坏,爸爸说我得学会独立。
月亮听话。高灵音脱口而出,然后被自己吓住,她立即转了口气,好了,我得忙了,先说到这吧。
噢。女孩抢在高灵音挂断通话之前问,妈妈什么时候来看月亮?
高灵音呆了呆,干巴巴地说,忙完再说。她突然想问问这个女孩的妈妈在哪,她爸爸又在做什么。她怎么关心起这女孩了,她还有余力么?甚至有资格么?她双手猛拍一阵太阳穴,收拾背包准备离开。
高灵音在小区门口被肖一满拦住,她开始怀疑这男孩心理有问题,肖一满说,我给你买药,这跟把你带到医院是一样的,说吧,要买什么药?最好别去什么烂药店,我去买进口的好药。
你怎么在这?高灵音警惕起来,你……
电影看多了?以为我跟踪?算你幸运,我一个朋友住在这,刚好碰上,要是没碰上,我才没闲时间找你谈什么买药的事,你住在这?肖一满随口编话。
我也有个朋友住在这,找朋友。高灵音也随口应,闪身要走。肖一满伸出胳膊拦住,他几乎跟自己赌气,不信我办不成这事。
其实,肖一满在这已经等了一下午,他认为已到了自己忍耐的极限,但烦躁过后,他又对自己“超长”时间的耐性很满意,像办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事实上,对于他来说,的确如此。
下午,接了朋友的电话,肖一满十几分钟后就赶到市里最高档的海鲜酒店,一桌朋友纷纷起身让位,他手一挥,示意服务员给每人上最好的鲍鱼,除了他自己,他吃腻了。他坐下,全桌人鼓掌,说可以开饭了,都想着他,不舍得先吃。这是原本是肖一满向来很喜欢的话,今天不知怎么的感觉刺耳。
结帐时,当然刷肖一满的卡,这是无可争议的,若有人抢付便是看不起他,但今天刷着卡,他莫名的听到另一句潜台词,我们想的是你的卡。他转过身,那群朋友聚在楼梯口,喳喳谈笑着,几个女孩朝他招手,夸张地灿笑,他突然怒火中烧,不知对那群朋友还是对自己,想跟什么人打一架。
那群朋友提议去唱歌,痛痛快快唱一下午,晚上再去喝酒,他们问肖一满去哪家,一向由他决定,做东。今天,肖一满说,我不去,有事。
有事?那群朋友惊讶得难以反应,除了喝酒跳舞,肖一满还能有什么事。他们的惊讶再次让肖一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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