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修短有数,夷险自天。土木之变,死者十万余人,而臣工且五十二员,蟪僵蘼腐,无所见于其生,则无所齿于其死。中间所惜张公辅、王公佐,然英国老不充役,户书弱不任事,其耿耿不死,独曹、邝两公而已。呜呼!安得更进于是求可,夕死于生存之日哉?
侍请刘球,性廉介,从弟为县令,奉匹缣却之,又却蜀王厚馈,议论慷慨,不为阿比之习,平居切于忧时。正统四年,京师大水,民饥,具陈筑泄拯济之方。时北虏及麓川酋不靖,上疏请罢南征,以专奋北。八年,进言权不可下移,王振怒下锦衣狱,指挥马顺阿振意。适有董璘图太常,顺栲织,令招球所画谋,当朝捽出支解其体,海内冤之,谥文悯。
冲势焰之初燎,探政源之极敝,克毅而明,文悯之不可及,有世心者皆瞠乎其后矣。然信而言道也,近而言情也,当事而言忠也,讽而言几也,待而言重也,则文悯之为志,不甚可悲乎哉?
杨洪,昌平侯,起行伍有机智,累立边功,善用奇劫虏营,捣其虚,胡人呼为杨王。宣德、正统间,受知密勿,谥武襄。
襄城伯李隆,凝重宏远,识大体,守南京最久。虽富贵拟王公,而雅重斯文,特恭下士之礼。正统中,以得人心见疑召还京,乃托近声妓以计自安,后代者数易,莫能继其美者。
郭登,定襄伯,镇大同,廉而尚谋,有古良将风。己巳之变,力守边疆,大小十数战,设飞天网、搅地龙等法,发其机,顷刻数里皆陷。又置炮,一发五百余步。谥忠武。
蒋贵,定西侯,起行伍,有齐力,与士卒同甘苦,善捣贼巢穴,当阵必先直冲,部下亦以死向敌。用是数取胜。北胡、西羌咸惮服。而丽川之征,公之功居多,但不识字,短于谋,然天性朴实,能听人指示。谥武勇。
都督山云,徐州人,深沉有将略,用兵如神,其持廉守正,文臣中不多得。正统中,镇广西逾十年,驭土官以威信,且秋毫无犯,终始不渝,谥襄毅。
开国盛时,武文一允,故群功胄跻,衔于文牒之上。承平久棫,朴化昌士,始以牙纛为艺,由是天下无武。麓川之役,是为正统四年王靖远骥始,以总督名,而总兵咸听其节制。则自列于戎籍者,能复有崛然起,耿然不自泯者乎?若群公可谓不世有矣。
张需,长于治民,先佐郑州有声。渠有淤者,废水田数十年,张程工费白守,疏之三日而就及。守霸州,置户簿以验勤惰,民生理日滋,又善捕蝗,邻郡悉效其法。尝治豪右之扰民者,被谮于王振,下狱杖几毙,竟谪戍边。
曹端,霍州训导,专心穷理之学,躬率子弟。及调蒲,士子争欲得之不释,竟终于霍。一郡人罢市,童子亦悲泣,上官不敢以属礼相遇,至其境必敬谒之,凡考校必质之,以主去取。其初信佛,曹作《夜行灯》一书献之父,即舍去,所著述尚多。
李茂弘,正统间考功郎,为人恬淡,有识见,与人寡偕合,内阁李文达雅敬之,卒不乐于仕而归。
周子良,钱唐人,正统间为职方郎,苦节缩缩,自持谦退,数鬻户产以支宦费。有千户王者以事裭职,周爱其材贷之。已而王缘其臧从,持三百金入酬,周驮而大叱,欲暴于公,因伏罪索免,乃麾去。凡世廉士,类怀刻削,迹此知其非世廉也。
邝子辅,郴州人,以训导谢职归,教其子埜登进士。埜为陕西按察使,以俸易一红褐寄之,大怒曰:“不才子何缘得此不义物污我?”即封还切责之。埜欲致父伸承颜之旷,以聘典文衡图之,大怒曰:“父莅子宦壤,何以示防?”且将以遗笑。又切责之,埜由是益励其操。
世运太康,人懈于名检,瞿瞿良士,以羁孤为能。存羊之义,千金一瓠,又奚暇少之?
兵部尚书于谦,钱塘人。自入官所至著经略,朝望特隆。己巳大驾蒙尘,公誓不与虏俱生,整槊操练,黾勉百方,动切机宜,正误国之罪,惩失事之臣,阻南迁之策。尊嗣君以定国威,选材将以当敌忾,鼓惕中外,辑安四方,卒使社稷如故。銮舆后还织毫,皆公力也。天顺复避,公磔于市,卒之日道路咨嗟,天日无辉,谥肃愍。
论忠贤至肃愍,未尝不高其功而悲其报,及语易储事,辄阁舌岐疑。偶见《唐史编》论曰:是有大难处者,社稷一线系。肃愍去留,以景皇之锐念,不可以口舌诤,两可一决,未为依违。夫白痰清梦之间,泫然心泪,不知几成堕,岂惟功利计哉?又曰:道不可变以难易,易心非乎?或曰:礼从时事,从重势,从顺守,故轨以覆公餗罪尤大矣。肃愍肯忍为耶?
杨善,兴济人,景泰元年为都御史。英皇北狩岁余,欲遣迎,难其人,公负忠义之气,慨然愿往。虏遣黠慧侦之,先以辞锋挫其锐暴。及见也,先风概射,虏应对不穷,又覆开论朝廷威德,及牖发好生向善之心,遂回銮舆以归。如公时奉公职,不见辱而能成功,若晋与宋千载一人而已。谥忠敏。
高榖,直隶兴化人。谥文义,端简廉静,不比匪人。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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