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里外连续倒毙三名官员,死因蹊跷,很是震慑了整座司衙的官吏。自三具尸首运进停尸房后,众官吏对外封锁消息,连夜彻查各方线索,忙碌个不停,对于二堂院落里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动静就难免疏忽了些。
工房位于院落的左下角,旁边就是角门,上午运进来一辆牛车,除了当值的司吏,再无人过问。
格龙带着大队人马径直闯进司衙,呼喝叫嚣,气势凌人。官吏们被他欺辱得多了,都闲散站在院里卷棚下,冷眼瞧着他,并不言语。闵安走出来,拉住格龙马缰,笑道:“这是我的地盘,兵总需听从我的调令,方能找到小姐。兵总勿噪,司衙里向来阴气重,有多位鬼神盘桓,惊扰了他们,恐怕不好。”
踞坐马上的格龙抬头一看,就看到三院堂高门顶上豁着两道木榫子,原本悬挂在上的红色张飞棺已经不见了。他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地下马,向闵安抱抱拳,将随兵唤退,自身也退向了一旁。
司衙颜面已保全,下一步便是施展臬司的威仪。
闵安当众唤司吏细问,问清牛车动静。司吏说,他布置完修缮任务后,众多工匠就去了军营,随后牛车进院,车夫将牛卸下,拉牛去马房喂草,车上的陶俑一直摆放在那里,无人看守。
李培南早已将陶俑打开,里面是空的。俑背垫了些干草,有压过痕迹。他弯腰在俑身里检查一遍,说道:“柔然确是躲在了里面,才避开众人的盘查。”
俑身残留着熏衣香,那香味是奇香香囊球渗落出来的,香料本是昌平府世子府特供,李培南轻轻扇扇风,就嗅到了熟悉味道,知是柔然来过无疑。
“可小姐现今在哪里?”闵安转头问司吏。
司吏抬手回道:“不知。”
司衙门子及值守兵士来到二院,向闵安禀告,自牛车进衙后,并无闲散人马出得大门。闵安传来卯册查看诸位官吏签到时辰,一一印证他们一直留守在司衙内,并无外出的迹象。
种种情况核查属实。
“那可证明小姐仍然留在司衙里,只是不见了踪影。”闵安彻查各处,将司衙十五座院落翻了个底朝天,连吏舍床底、茅厕、柴房等不起眼的角落也检查到位,就是没看到柔然的影子。她劝格龙勿急,再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培南一眼。
李培南懂得闵安心意,走上前斡旋格龙紧逼的势态,将他请到花厅里等候。大额吉坚持留在院落里,监听闵安的处置决断。
闵安唤来门子细问:“当真没有一人出过司衙?”
门子是个伶俐的少年郎,见到闵安面色凝重,他不由得也恭整了起来,低声说:“大人难道忘了——曾吩咐小朱出门办事的?”
闵安一怔,才记起司衙里确实有过一个人物,叫作小朱。
小朱流落到左州,原籍已不可考,循例充作了浮浪户。他去军营里讨营生,兵卒嫌他长了一张坑坑洼洼的鬼脸,瞧着很不吉利,就将他乱棒打出。他去司衙告状无人受理,干脆天天站在八字墙外读书,也不惊扰旁人,一直安静待着,终于让佥事看不过眼,打算用几两银子打发他了事。
小朱不走,只摆手,也不应话,等着闵安的马车经过。
佥事眼见近月来司衙诸事流年不利,偏偏又来一个穷酸书生添晦气,人急了,几脚踢上去,将小朱险些踢倒。他没料到小朱看似文弱,身子骨倒是结实的,任凭他踢和辱骂,小朱就是不还手。
他俩在边巷里闹的动静惊动了路过的闵安。
闵安撩起车帘一看,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年将双手护在后面,使得书卷不会遭踢,手上袖子滑落下来,抻出一对纤秾合度的手腕,衬得皮肤宛如砚玉一般。只是他的面相不大好看,生了满脸的小疙瘩,都是粉白色的,稍稍一搓,还掉下死皮。他抬手护住脸,手背也是灰白疙瘩,瓜籽大小,经佥事一碰,就落下皮屑来。
佥事一边打一边嫌弃,直到闵安喝停了他。
闵安说:“瞧他也是读书人出身,怎能受得你如此对待?你眼里要是还有王法,就向他认个错,将他接进司衙好好安置一下!”
上司发了话,佥事哪有不应的,他见小朱执意不走,顺水推舟,趁着司衙招募人手时,留小朱做了门子。
闵安每逢进出司衙时,多数能看见小朱低头做事,一副安静老实的样子。她瞧他不是生事的人,逐渐将他忘了。几天前,她唤人移除三院大门悬挂的张飞棺,想破除司衙迷信鬼神的风气,却无人敢站出来搭手这个“神物”,只有小朱不声不响地走出来,用他那哑得干涩的嗓子说:“由小的来做,各位大人勿虑。”
众人乐意至极,摆手散了,闵安本想道谢,小朱又不声不响地退下了,留给她一个挺直而瘦削的背影。
她不承想,几天前应许的事,偏偏要推到今天来做。
就在这风口浪尖上。
闵安不需再去问门子,就知道小朱推张飞棺出司衙时,个个忌惮鬼神法力,是铁定不敢去检查棺内是否藏了人。柔然若是藏在里面被带出了司衙,她这个臬司又逃脱不了责任。
闵安只觉头痛。
大额吉冷眼瞧了一会儿,瞧出了门道,冲上来喊道:“要我说,就是你这司衙与李公子相互勾结,绑走了我家柔然!柔然不去别的地方,偏偏一头钻进司衙里,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再说她来了也就罢了,臬司大人夸的海口,说她平安无事的留在司衙,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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