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嚣已经感受到来人因内力浑厚而致于轻灵的脚步,立即握紧玉箫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望见华大人脸色不好,似对这人怀有憎恶,抹净嘴角血迹,隔空问道:“何人?需要杀了他吗?”
柔荑背叛,挺身受死,高信叛国,夔牛丢失。华光心乱,飘去一眼却不由想起那夜种种,羞愤难当,不觉抠下一片干涩的树皮。从齿缝讷讷说出几个字。
“杀得了,就杀了他吧。”
水吟风脚步一滞,面上仅滑过一瞬凄凉神色,随即嘴角勾起惨淡而残忍的笑。浑身怒气控制不住地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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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荑当心一剑,血溅三尺,此时呼吸缓滞,已是命不久矣。白影僵坐怀抱柔荑,从未觉得冬日竟如此恶寒。
他没有想到温弱沉静的柔荑竟是金歌的间谍,更没想到本可以冷眼旁观的她最后竟然为了他甘愿去死!白影忽然轻轻加重手中怀抱的力气,未发现两滴眼泪滚出眼眸,吧嗒,吧嗒,滴到她的脸颊,将血色晕开成花。
“柔荑,柔荑……”白影讷讷唤着,手中的躯体渐渐沉重无比。
“我,我没有暴露你……大人他……对我有养育……养育之恩……我不能背叛……但是我……我没有暴露……咳咳……”柔荑匀着气用力说道,忽然咳出几口血。她举起一只手,好想拂去他脸上的泪珠。使劲憋着一口气,牙关发颤:“我记得的……你叫我……柔荑……的……不是……削玉……”举起的手终是垂在一半,白影却把脸蹭进她带血的素手柔荑。
她的命该如此吧。她本是流浪的孤儿,风餐露宿遭人白眼已然五年——那年的冬日,原本温暖的笑颜却是就这样让她走上黑暗的不归之路。
金歌太子将她捡回府里,还给她取来暖炉驱寒,温柔地捧着她僵硬发紫的手,仍不能掩盖这一双天生的玉手纤纤。
“你的手给我来看看。嗯,双手纤细,指如削玉。就叫你削玉吧。你的手指那么纤长,囊中探物一定比常人容易,这么美的一双手,可不能浪费。”
这是太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的手那么美,叫你柔荑如何?那么好看的一双手,怎么能用来偷呢?”
同样的话,她却在白影这里听到截然不同的说法,那时,她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由内自外的温暖,好似目盲许久的人眼角忽然漏进一丝光明那样格外珍惜。好想一直呆在他身边啊,好好听他的话啊。
她是金歌的间谍,从小就被培育为只效忠金歌王的杀手。非人的训练,无数次命悬一线的刺杀任务,她早已体验了不同于食宿困苦的煎熬。
这次来大启的任务本要混进王宫接近帝师,竟发觉白影就是尚未溺死的金歌昭南王景珀。她化身柔荑贴身监视,却几乎每次都不忍揭穿白影行迹。白影是她唯一的温暖,她怎能亲手扼杀生命中的萤火之光。
从相遇窃出他怀中荷包那时起,她豁然知道,原来白影就是她十几年来苦苦寻找的人,是她苦苦撑着活下去的信念。原来景珀就是白影,白影就是她的一点萤火光。
“你……你还记得……曾经给我的钱包吗……”
“那个,那个你还给我的吗?”
柔荑含笑却微微摇头,手缓缓滑过胸膛衣裳,留下一条鲜红的血迹。从衣领里竭力摸索着什么。好似找寻许久,最终捧在掌心,手颤抖得剧烈。是一个老旧的蓝色小荷包,被剑刺得布料碎落,经血染成红色,一块一块。
“这是……”白影感到熟悉,从记忆深处使劲想要翻出丁点雪泥鸿爪。这个蓝色的荷包,竟和自己幼年的一个荷包好像。
难道是那个冬天。他在街角的旮旯里看见一个衣裳简陋的小姐姐,想起母妃助人为乐的话,把自己的荷包解下送她,让她买些好吃的,还说请示后过一天要接她回去住……
鼻子好酸,他没有失约,可第二日却不见了那个可怜的小姐姐。
柔荑将所以力气放在眼睛,凝视着白影,像是最后把他刻在心里:“是你啊……再次遇见你……我真幸运啊……上天没有亏待我……又一次看见了……漫天……漫天的……萤火虫……”声音越来越轻,捧着荷包的手终于力尽坠落。
萤火虫,萤火虫!白影忽然想起来,赶忙解下腰间的布囊,布囊里还关着几只昨夜抓来的萤火虫。三下两下除去细带,抖抖布囊,口子里飞出几盏星点亮闪闪的光。
“柔荑,你看,萤火虫,你看啊!”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意识逐渐消弭,嘴唇微微张合,轻轻嗫嚅,似在喃喃自语。
“是你啊,你是萤火虫啊,萤火虫的光亮……好美啊……我……我看见了……”
戛然而止,终于停止呼吸,没了心跳。
“柔荑!柔荑!你不要死!”白影狠狠抹去模糊视线的眼泪,痛喊出声。
往日的朝夕陪伴历历在目,街角旮旯的初遇,黄烛中的惊鸿初见,事无巨细的照顾,袭香泊里戏水捉鱼,共乘鼋鼍被乡民看作金童玉女……什么时候已经占据了内心一隅,难以抽离。她还是他温弱沉静的柔荑姐姐,她的手那么美,拥有那么美一双手的柔荑,心地哪会那么坏呢。刚刚他竟然对她怀有怨怒,真是不该。可是说什么也没用了,她再也听不见了。
“柔荑姐姐,对不起啊……”他喃喃低语,凝视她永远沉睡的眸,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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