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上个世纪的60年代末。
2月23日,苏联红军节,别尔格罗德市郊外的小镇大雪纷飞。已经晚上十点了,集体农庄的俱乐部里却依旧灯火通明——按照往年的习俗,所有的男人都聚齐了,他们大口嚼着猪油奶渣馅饼,喝着伏特加,讲着低俗笑话,粗鲁地拉着女伴跳舞。集体农庄苏维埃主席喝醉了酒,早已经倒在一边不省人事。女人们围坐在一起,一边打着牌,一边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蜜糖饼。屋子里的暖气烧得很足,村头的广播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话语:苏联红军万岁!……苏维埃政权万岁!……社会主义万岁!……人民万岁!……
十岁的瓦洛佳刚要爬上床去睡觉,突然听见有人“咚咚咚”地在外头敲窗。他走到窗边一看——他的同伴,十一岁的娜塔莎,十岁的米沙,九岁的科斯嘉正隔着窗玻璃朝他做鬼脸。
“瓦洛佳,快出来玩!”同伴们喊道。
“你们疯了吗?已经晚上十点了!我爸会把我打死的!”瓦洛佳说。
“不会的,胆小鬼!我们侦察过了,你爸早就喝得不省人事了,直挺挺躺在俱乐部的地板上,像个死人似的,至于你妈,在和村苏维埃主席的老婆打牌呢,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同伴们说。
瓦洛佳迟疑了几秒钟,答应了:“好吧,我这就穿上衣服出来!”
瓦洛佳匆忙套上衣服,穿上笨重的靴子,朝门口奔去。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袭来,夹带着雪珠,瓦洛佳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再看站在门口的小伙伴们,每个人的帽子和围巾上都沾满了厚厚的白雪,小脸都被冻得通红。
“怎么样,胆小鬼,敢跟我们去村子后头探险吗?”米沙问。
“探险?”瓦洛佳有些疑惑。
“对,去村子后面,那排老杉树后面的破教堂里,你敢吗?”
“破教堂?那有什么不敢的,只是……那么晚了去那里干什么呀,黑咕隆咚的……”瓦洛佳说。
“你们看,我就说他是胆小鬼吧!”米沙朝另外两个同伴说。
“瓦洛佳,你怎么回事,脖子上戴着红领巾,却还怕黑!”娜塔莎说。她是四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年纪也最大。
“什么呀……谁说我害怕了……去就去……有什么可害怕的……”瓦洛佳不服气地说。其实,他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他从小就怕天黑。
“好啦,瓦洛佳,别硬撑啦,我们知道你会害怕,这不,我把我爸的手电筒给偷出来了,照着可亮呢!你看,娜塔莎还把她的狗沙里克带出来了,给我们做保镖,这总行了吧!”九岁的科斯嘉说。科斯嘉年纪最小,才九岁,刚加入少先队,可不知为什么,他说起话来,总像个大人一样成熟,知道的事情也最多。
科斯嘉打开了手电筒,一道巨大的光柱瞬间穿透了飘雪的夜空。
“怎么样,不错吧?”科斯嘉得意地说。大狗沙里克站在一旁的雪堆里,回应似得“汪汪”叫了两声。
“可是,你们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们想去村子后面的教堂呢,而且为什么非得是晚上呢?”瓦洛佳问。
几个同伴互相对视了一眼,先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接着,又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来吧,科斯嘉,你来跟他解释,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米沙对科斯嘉说。
“好吧,我来说。”科斯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瓦洛佳,你知道吗,今天是什么节日?”科斯嘉问瓦洛佳。
“那还用问,当然是红军节啦!二月23日是红军节,这谁都知道!”
“除了红军节,今天还有一个节日!”
“还有一个节日?是什么节日?”瓦洛佳惊讶地问。
“今天正好是旧俄历三月初三,是耶稣复活后的五十天,我们斯拉夫人的荐亡节!”
“荐亡节?”
“荐亡,就是悼亡——送死者去阴间的日子!”
“天哪!你别吓我!”瓦洛佳说。
“没什么吓人的,这个是斯拉夫人的传统节日,以往,在这一天,俄罗斯人都要在房间里摆上白桦树树枝做的装饰,还要准备各种丰盛的菜肴,乳饼啦,火腿啦,果子冻啦,按照旧俄的习俗,姑娘们还要去林子里采草药,采各种野花来编成花环,烧篝火,跳圆圈舞……那是以前啦,现在,没有人按照旧俄历过日子啦,全都按照新的公历来,渐渐地,人们也就把荐亡节遗忘了。”科斯嘉说。
“是的,现在没人过荐亡节了,老师说了,这些都是封建旧习俗,都已经被我们的社会主义新气象所消灭了!”娜塔莎说。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在今天去教堂?”瓦洛佳问。
“瓦洛佳,你还记得语文课本里的那篇课文吗?《白日草原》,屠格涅夫写的。”娜塔莎说。
“《白日草原》?我不记得了……”瓦洛佳说。
“娜塔莎,你记错了,《白日草原》是四年级课本里才有的,瓦洛佳才三年级,怎么会知道这篇课文?”米沙说。
“好了,不管有没有学过这篇课文,让我来直接讲重点吧!”科斯嘉说。事实上,虽然科斯嘉年龄最小,却是四个孩子中唯一读过屠格涅夫完整版《白日草原》的,娜塔莎只读过语文书上的缩写版。
“在《白日草原》里,屠格涅夫写道:‘在荐亡节的晚上,阴阳两界之间的门会被打开,每个教堂后门的小路都会变成黄泉路,你可以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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