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我心下徒然一惊,但却未露半点声色,很快就平复了下来。“李清照的《月满西楼》,然而衿娘怎会不懂得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
衿娘的脸色骤然一变,惨白得犹如十月的月光。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曲《月满西楼》,道尽了多少女子的相思愁苦。衿娘如今恩宠优渥,这相思之人,自然不会是朝夕相对的苏颖稷。
我念及她久居青楼污秽之地,却长年隐瞒着心底的相思,这般愁苦却不知她的情郎是否知晓。可无论是否知晓,此生她与他,早已是无望的所在。
我骤然对衿娘有了些许同情之意,便未明目张胆地将她诗中的隐意挑明。
自那日之后,衿娘对皇兄的体贴情意更甚往昔,京中原本对她颇有微词,但随着她的贤惠名声传开后反倒引得诸多文人墨客为她写诗作词。
我心中是知晓她的,既来之则安之,这话她到底还是听了下去。
后来我独往翠竹山庄,这三年间都以卧病休养居之,所以甚少有人知晓我去往何方。临行前,衿娘来送我。那时她已身怀六甲,但听闻她在府中过得一点都不好,受尽排挤。
我们两个便站在了青玄门前话别。
“多日未见,嫂嫂倒是消瘦了不少。”
她惊闻我称她为“嫂嫂”,吓得四顾环绕确保无他人在场才稍显放心。“妾身不过一介草芥之身,如何当得起公主的这声‘嫂嫂’。若让福晋听了去,倒要生出许多是非来。”
我心下叹息。虽然有皇兄的厚爱,但她终究还是难逃深宅之争。“此刻一别,不知何时方可再见。你千万保重身子。特别是如今身怀有孕,你便不再是孤身一人,万事多为自身和孩子考虑。”
我与衿娘交情其实不深,但是比起其他几个只知争风吃醋的福晋格格而言,我总对她的恬淡性子更欢喜几分。流落风尘多年,还能修得这般与世无争的性子,到底是值得我敬佩非凡的。
听闻我提到孩子,衿娘的脸上化开了一抹浓浓的甜笑,溢满了即将为人母的欢喜。“夫君很是喜欢这个孩子呢。我倒只盼是个女儿,无忧无争平安一生。倒是公主此番离去,身边唯有嫣儿一人伺候,万事千万小心谨慎,顾全自身。”
我心下感怀她送别之情,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她微显的肚子,从手上摘下随身佩戴着的白玉手镯放到衿娘的手中。“还有六个月孩子便出生了。我这个做姑姑的却没福分看一眼外甥。这个手镯便勉强当是姑姑致歉之礼,待来日我归来,再尽数补上。”
她神色惶恐,不敢接过手镯。但看我执意如此,也便只好收下了。
后来我在翠竹山庄,除却线人带来的皇宫的命令之外,总不免多问几句衿娘的情况。听闻衿娘的孩子到底还是没能生下来,五月时便小产了。
后来,纳兰默谋反的证据被呈上父皇的案前,满门抄斩的密旨已经下了。宫中一片哗然,除却想看逆贼如何伏法之外,更多的是看我如何将心上人送上断头台。
本是秘密进行的,连我也未能知晓此事。但衿娘不知为何偏偏晓得了此举,跪在三皇兄的书房前为我和纳兰默磕头求情,只把额头磕出一个血坑来也未能如了她的心意。
如今我好不容易归来,自然是要去与她好好叙叙话。除了有求于她外,我到底还是十分感念她当日为我求情的情分。
听闻她三年之中未再怀上一儿半女。从前也就罢了,到底不过是一个皇子侍妾。如今她贵为皇帝嫔妃,以她的出身是断断不能为皇家绵延子嗣。想起当初她出怀有孕时的欣喜,我心中不免为她抽痛几分。
刚到子衿殿还未进去,便听闻里头传来了令人不悦的声音。
“不过就是一个下贱的贱婢,竟也配与本宫争夺恩宠。从前在王府便是这般的狐媚子样,如今还真把自个当正经主子不成。”是冉嫔的声音,尖酸刻薄得我都听不下去。
“冉嫔娘娘莫不是忘了,我家小主如今是常在了,自然是皇上亲册的小主,自然也是正经小主了。”这应是衿娘身边的佩玉的声音。
好丫头,倒懂得维护主子,不枉费衿娘对她平日的照拂。
然而冉嫔是什么性子,虽然不是出身大门大户的人家,但是到底骨子里也不容许衿娘这样身份的人的侵犯,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奴婢。果真,佩玉说完后便听到里头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接着便是衿娘的惊呼和佩玉的隐忍啜泣。
“冉嫔酿酿息怒,是嫔妾教导无方,还请娘娘饶过佩玉。”
“哼,凭你一个小小的奴婢也敢顶嘴,来日若是矜常在当上了本宫的位置,还不得爬上皇上的头上去。”冉嫔得理自然不愿饶人。如果不是我此刻正好在这里听着,倒不知道这后宫竟有如此跋扈之女。
如今好歹衿娘也是正经主子,饶是如此她也这般受尽折辱,当日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可想这几年是如何的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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