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大宅,东厢房。
周半仙师徒三人围坐在桌前,都是苦着张脸,尤其是周半仙本人,一张老脸都纠结成了核桃。
已是五更天了。
乐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偷偷看了周半仙一眼,犹豫了老半天,还是忍不住吞吞吐吐地道,“师父···要不我们就老实给张大老爷说了吧···”
周半仙默默不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乐明只觉得两片眼皮重比山岳,再也忍耐不住,也道,“师父,指不定真是什么妖怪呢···”
周半仙的眼角微微一跳,还是默然不语。
两个道童都觉今晚的事不比寻常,子时周半仙施法时突如其来的变故倒还罢了,就是他本人的反应也太不正常。往日这老贼生得比鬼还精,在外头卖卦骗吃骗喝时,哪次有事他不是第一个跑路的,今天子夜的事况连这两个小娃娃都知道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说不得真有什么妖孽作祟。
神州素有传说,种种妖孽凶残无比,往往力大无穷兼且身有神通,虽然两个时辰前才刚刚见识了他的神奇手段,但要说这瘦骨嶙峋的老贼就凭他那把观里头桃树削就的破烂木剑能对付妖怪,他们是决计不相信的。
偏偏自子时出事之后起,他就一言不发,也不提收拾东西赶快风紧扯呼的事,只是拉了两人愁眉默坐。
乐明晓得他的性子,这老贼是个尖屁股,在观里静不了片刻就要去大殿骗香客的钱财,眼见得这老贼今夜托着个漫头白发的脑袋呆坐了快两个时辰了,心中惊讶万分,忍不住悄悄戳了下乐清的胳膊,捂住嘴小声问道:“师兄你说,师父莫不是传说中的入定了吧?”
乐清一愣,也悄悄瞄了周半仙的愁脸一眼,对乐明很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八成是。”
乐明继续捂着嘴小声道“那咱们还不赶快···”
乐清一副知我莫若你的表情,会意一笑,两个娃娃双双蹑手蹑脚地站起身,就要朝房门挪去,动作其轻无比,唯恐发出点动静惊扰了周大神仙,惹得这老贼走火入魔,跳将起来屁股又是一顿好打。
他们垫着脚,刚挪出去一步,就听见周半仙在背后咳嗽一声,吓得两个娃娃俱都是僵在原地全身汗毛倒竖,就怕被招呼回去继续陪坐。
周半仙缓缓叹了口气,似乎很疲惫的样子,道“无端苦了你俩,你们先回房睡了吧。”
乐明乐清如蒙大赦,飞也似地就窜出门,逃回自己房间,生怕周半仙临时反悔。
两人火烧屁股似地脱去衣裤窝在被里,又静待了片刻,门外蟋蟀唧唧唧唧叫个不停,也不见周半仙杀过来纠他们回去,这才放下心来,乐明问乐清道“你说,这贼师父咋忽就转了性子?”乐清懒得理他,只顾埋头就睡。
见两个娃娃逃命似乎地跑回了房间,周半仙又兀自叹了口气,还是盯着那一点烛火发呆,脑海中一幕幕血红往事历历在目,刺得他脑仁生疼。
妖怪···妖怪···
血···
满地的血···
昆仑神山下,
伏牛村,
眼前是数不清的尸首,看衣着都是当地村民,男女老少皆有,横七竖八躺了满地,一个个残缺不全肚破肠流。
远处,还有三个头生双角,面目狰狞的异物,正抱着两截断骨啃食。
咔嚓咔嚓···
一个白发苍苍的青衣农妇一把推开身着道袍的少年,眼中含着泪,不舍地道“小师傅,快去躲起来,妖怪没走千万别出来。”
然后她转身,拿起地上的半截铁锄,颤巍巍地朝血光中的异物跑去。
眼前,一只白蛾不知从何处飞了出来,见了厢房内明亮的烛火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去,霎时被烤得一团焦,滚落在周半仙面前,尤自冒着青烟。
血光一侧,一处茅屋后的阴影中,一个小道士手抱了一把长剑,缩在角落里,全身尽力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咔擦咔擦···
我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和妖怪对抗?
“你虽年幼,亦是吾昆仑门人,执天下修士牛耳,你坐视妖孽残杀村民不理,只管自保性命,此等心性,是为自私自利,如何能荷担吾昆仑妙法?”言罢,老道士携了一干弟子腾空而去,再不回头。
只留下一个少年,孤独地站在山头。
啪···
一滴眼泪,砸在了厢房地面上。
黑暗中,一个杏黄色的人影,如猿猴般轻轻巧巧一跃,翻出了张家院墙。
师父,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
杏黄色人影在民宿间穿行了一阵,顿下身形,双手掐诀,沉吟片刻,啪啪两声将两道符箓拍在双腿上,略一提气向前猛冲,速度竟快了有五六倍。
夜已五更,河汉城的干道上半个人影也没有,除却冷冷洒下的月光,只有几处朱门碧瓦的大户人家还有灯笼彻夜照亮。
周半仙手提了他的桃木剑,飞也似地从大道上窜过,速度奇快无比,只比闪电相差不远。这贼道虽有几年炼炁功夫,但距传说中御气飞空的境界差了远不止一步两步,能有如此神速,全仗了贴在两腿上的翼火蛇神行符。
翼火蛇宿,为南方七宿朱雀之翼,能腾飞,多吉。
昆仑派素来以道法傲视天下,运用种种奇术妙法,往往能发挥出远超同等修为的能力。
已经十数年没有如此运转道法飞奔,他在河汉城中民宿屋顶飞跃,真似龙归沧海虎入青山,只觉得周身说不出的畅快,玄功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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