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慌忙走入房中,将床上翻来复去颠倒搜寻,哪里得有。承差见没了,着了急,就一把扭住店主人道:“在你店里不见的,是你的干系。你赔我来!”店主人道:“你来时又不曾有银子,去时又不曾交银子与我,我见你银子是红的是白的?你空身来空身去,如何屈天屈地冤我?”那承差道:“我是县里支来的四大封银子,每封三十两,共一百二十两,将一个白布搭包盛着,带在腰里,前夜解下放在床头草荐底下。现有牌票在此,终不然赖你不成?”就在袖子孔取出一张朱笔票来,递与店主人看道:“这难道是假的?你不肯赔我,少不得要与你到县里去讲。”扭着店主人往外就走。店主人着了急,大叫道:“冤屈,冤屈!”
苏友白见光景是真,忙走上前止住道:“快放了手,你二人不消着急。这银子是我拣得在此。”就叫小喜取出,交与那承差。那承差与店主人见有了银子,喜出望外,连忙下礼谢道:“难道这位相公好心。若遇到另一个拿去,我二人性命难保。”苏友白道:“原是官银,何消谢得。你可查收明白,我就要起身。”承差道:“受相公大恩,何以图报?求相公少留半刻,容小人备一味请相公坐坐,聊尽恭敬之心。”苏友白道:“我有急事进京,只为拣了银子,没奈何在此等你。既还了你,我即刻要行,断没工夫领情。”店主人道:“请相公吃酒,相公自不稀罕。但只是今日日已斜西,前途巴不到了;况此一路甚不好走,必须明日早行,方才放心。”苏有白道:“我书生家,不过随身行李,无甚财物,怕他怎么!”店主人道:“虽无财帛,也防着惊。”
苏友白执意要行。店主人拗不过,只得将行李备在马上。苏友白叫小喜算还饭账,随即出门。那承差与店主人千恩万谢送苏友白上马而去。正是:
遗金拾得还原主,有美空寻问路人。
莫道少年不解事,从来财与色相亲。
承差得了原银自去干办不题。却说苏友白上了马往北进发,行不上十数里,忽一阵风起,天就变了。四野黑云,似有雨意。苏友白见了心下着忙,要寻一家。两边一望,尽是柳林旷野,绝无村落人烟。正勒马踌躇,忽乱草丛中跳出一条大汉,手持木棍,也不做事,照苏友白劈头打来。苏友白吓得魂飞天外,叫一声:“不好了!”坐不稳,一个倒栽葱跌下马来。那大汉得了空,便不来寻人,竟跨上马,兜马屁股三两棍。那马负痛,便飞也似往柳林中跑将去了。小喜在后急急赶上,来扶起苏友白时,那大汉连马连行李也不知跑到那里去了。苏友白爬将起来,幸不曾跌坏,却是行李马匹俱无。二人面面相觑,只叫得苦。正是:
已备穷途苦,仍罗盗贼灾。
方知时未遇,不幸一人来。
苏友白此时进退两难,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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