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昱睁开双目,定定地看着这个在他生命里去又复还的人,再度抽身而退。他低低地唤她:“谢绫。”
掌心空空落落的,早已没了她的温度。
“嗯?”谢绫四处张望着什么,“渴不渴?我给你去倒茶水。”
苏昱看着变了张脸的谢绫,竟一时语塞。
她自然地起身去寻茶杯,好像方才那长长的静默都没有存在过。
桌上的茶水皆是安福顺新添过的,皆是滚烫。谢绫木木地倒了满杯,往回走到床榻前。她面上毫无异样,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连温度都没有知觉。她一开始恍然未觉,慢慢地热量浸透了瓷杯,传到指尖上,越来越烫,等到走到榻边,指尖终于被烫得受不住。她一松手,茶杯应声而碎,热茶溅了满地。
谢绫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闪躲开以免被热茶烫伤。情急之下失了方向,重重磕着了床沿,痛得向下倒去。
苏昱连忙伸手揽住了她。她重心不稳,借了他的力,猛地扑上了被面。再小巧的个子这么砸下来,也压得他一声闷哼。
他去看她的手指,方才茶杯倾倒时果然烫着了她,白嫩的指背被烫了一段突兀的红。他心疼得心头麻了一片,把她抱进怀里不再动。
他用不了多大的力气,极容易挣脱。这回她却没再挣开,而是乖乖地伏在他肩上,安静得像只小兽。没一会儿,他听见自己肩头有细细的吸气声,漫开一片异样的温热湿意。
谢绫鼻音浓浓,哑声道:“真的不是我想害你……”
“我知道,我知道。”苏昱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她好脸面,流眼泪时无声无息,像只鸵鸟似的爱埋在他肩头哭,若不是委屈极了,也不会放任自己在他面前如此。
她的声音更加沙哑:“你知道还这么欺负我。”
苏昱全然忘了方才自己恼的究竟是什么,轻抚着她微微耸动的肩:“是我不好。手指还痛不痛?”
“不痛不痛。痛了你也不在乎,干嘛要痛?”
“你看我,真是不在乎的么?”
谢绫埋得更深:“那你又不肯信我。”
苏昱只好双手捧起她的脸,小心地替她擦去泪痕:“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这根生长在他心尖上的芒刺,他想用血肉来供养着它,让它落户安家,刺得越来越深。
※※※
苏昱醒转之后,谢绫的头等大事,便是去找一趟那个嫁祸于她的凶手。
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找她,只能寻个借口溜出乾清宫,往储秀宫去。
欣嫔像是早料到她会找来似的,开门见山地叹道:“谢先生百般护着小姐您,没想到还是让大内的人钻了空子。”
谢绫听她语气里没有悔过之意,反而可惜师父没把她看牢,更是气愤:“那时我问你,师父可曾给过你吩咐,你是怎么说的?”
“婉莺在小姐的药里下毒,只因其他的汤药在进养心殿前皆要由太监试以银针,唯有借小姐之手才能成事。不意把小姐卷入其中,实是无心之失。”一番话说得恭敬,其实每一个字都透着强硬。
“无心之失?”她果真是错看了她,怎会以为她被派来当这么关键的一枚棋子,脾性真会是那样温纯良善?
欣嫔肃容道:“小姐若要怪罪,婉莺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谢绫气得发颤,眼中寒意森森。
“婉莺也只是领命行事。”欣嫔言罢,忽然抬起了头,“只是不知小姐是怪我陷害了小姐,还是怪我害了陛下?”
谢绫冷笑一声:“陷害我无妨,害他也无妨。只是师父往后若再吩咐你取他性命,你当拣择个能成事的办法,别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非但连累了我,还担着打草惊蛇的风险。”
一个小小的线人也敢在她面前托大,当真以为她痴傻,会相信师父会下令用这种办法取皇帝性命?明摆着的陷害她,却还要说场面话。既然如此,她便奉陪到底。不等欣嫔想出托辞,谢绫接着道:“师父既然这么器重你,恐怕下的密令也不止这一个吧?瑾妃之死,可也与你有关?”
欣嫔一怔,没想到她会一下子联系到瑾妃身上,但已被拆穿,她也不再掩饰:“谢先生吩咐了,加害小姐的人,都必须除去。”
谢绫的猜测被验证,只觉得一阵心凉:“可她已经疯了,只要我不靠近她,她哪里加害得了我?师父如今说是为了我,即便滥杀无辜也无妨了么?”瑾妃虽然对她不对付,那也只是互相看不过眼,至多教训教训,哪到要取人性命的地步?
欣嫔被她连连诘问,干脆不再解释,只是寒声道:“小姐如今竟成了以德报怨之人了么?还望小姐分得清敌我,知道对什么样的人该仁慈,对什么样的人不该仁慈。切莫让扶氏子弟寒心。”
“不劳你费心。你只需记得自己的本分,不要再做徒劳之事。”谢绫在衣袖下攥紧了拳,冷声扔下句警告,拂袖离去。
再回到养心殿时,正撞上里头有人在汇报。谢绫等在门边听了会儿墙角,只听到沈漠被困在燕军包围之中,身负重伤,副将云乞率五千精兵出奇制胜,重创燕军,取了燕军主将的头颅,燕国没过多久便呈上了降书。
云乞这等功绩,理应重赏。可她提醒过苏昱,云乞并不可信。
谢绫凝神听着苏昱的回应,却只听到他非但重赏了金银良田,还轻易下旨将兵符交付给了云乞。
那大臣领了命离开,谢绫才急匆匆地进屋,凝眉道:“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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