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洛阳街头,人头攒动。
司马黎站在东市的街口迷了路,右手一直放在腰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行人,有的捧着米袋急急忙忙地赶回家,有的抱着孩子和摊贩寒暄,有的则和同伴走在一起聊些什么,却又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只是这些人里面,她一个都不认识,更没有她在等的人。
冬天的洛阳有些干巴巴的冷,她手背上的皮肤跟着变得干燥紧绷,就像她此刻的情绪一样,还有些不安。
周围的一切几乎是全然陌生的,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群,还有人们口中陌生的柴米油盐。
她站在人群中,紧抿着薄唇向远方望去,本是线条柔和的眉眼也因此变得犀利,只顾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司马黎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看了看日头,早就过了正午时分,偏西了不少,阳光灼得她心头更焦,她发髻上的玉梳随着她左盼右顾,不断变换着角度,温润的玉质像冰块一样,仿佛会被这灼热的光烤化。
她低下头,因为盯着太阳看了太久,眼睛有些发昏,等她再次抬起头来张望时,不经意间看到街头两点钟方向,有个身着素衣的青年飘然出现,他从一家雕饰婀娜的坊店走出来,他微微侧首低头,与人道别,所有的乌发束成髻,整个人看起来像冬日里的暖阳,温和干净。
也是一如既往的引人注目。
司马黎看了他一眼,忘记了不耐,眉眼间逐渐归于平静。就这样停顿数秒后,她慌忙转过头——要等的人没出现,却等来一个不好对付的鬼才。
也许是真的不凑巧,素衣青年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定定地看过来,此刻他正背着手,墨色的眼眸穿过层层人群中的空隙,眼神清澈,平和地望着她,毫无转移。
这一看,倒是把她看得心慌了。不止如此,她还心虚地厉害。
这人当真是名副其实的“鬼”才,他一定是凭借着第六感,才能这么快找到她在何处看着他。
被“曝光”的司马黎也顾不上对方看到她会有什么反应了,只顾着急忙装做什么都没看见地转过身,务必要躲开他。只是,她本就迷了路,怎么还能继续乱走下去呢?
何况,她等的人也还没出现……
“当心!”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带着关切与紧张,穿越时空落在她的耳边,随后是一抹素色闪现到眼前,她又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搭住,拉着她的手腕将自己带到了一边。
“你……”司马黎抬头看向拉走自己的人——他长高了不少,若是以水平视线看去,只能看到他曲线优美的脖颈和明显的喉结。但在看到来者是他之后,她被人突然“袭击”所引起的恼怒也消灭了,转头看回自己刚在站的地方——一个烙饼摊子的附近,一旁摆着烧炭的炉子,炭块被火焰填充成了滚烫的红色,在干燥的天气里,燃烧的声音都变得非常轻脆。
原来自己刚才在急忙转身躲开时,差点撞上去。司马黎低头看了看裙摆,上面已经被烧焦了一小段边沿。
“谢谢。”她低着头,看着那素色的衣袍说道,好像这样就能隐藏自己的相貌。
她用眼角余光偷偷向上眺了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着那炭炉,若有所思。
“阿黎。”只是很快,他便收回目光。万万没想到,他会叫出自己的名字,这一声轻唤也惊得她急忙收回偷瞄的视线。
但是她没有错过看到他微笑着开口,说道:“阿黎,跟我走吧。”
这时,她才发觉对方还握着她的手腕,原本的温热已经升到灼热。
她定定地看了他半天,终于还是动了动嘴唇,答道:“我不认识你。”
大概这个回答在对方的料想之中,他收回了拉住她的手,改为搭在身前,有礼一笑,自我介绍道:“在下郭嘉,颍川阳翟人。十四岁时曾离家前往颍阴,修业于……”
“谁问你这么多了——”司马黎默默瞥了他一眼,阻止了他继续口述人生简历。
其实,这些事情,她都是知道的,并且记得非常清楚。
虽然他的身材变得更加颀长,却还是那么清减;他脸部的线条更加清晰明朗,但令人印象最深的,还是他的目若明星;还有,即使他的头发已经全部高高束起,但一身素衣却还是多年未变。
“那么,”郭嘉舒了口气,声线平稳道:“跟我走吧。”
“你与我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太失礼教了。”司马黎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着瞎话,她之所以着重了“礼教”二字,就是因为她刚刚看到郭嘉从一家歌伎坊中走出来,况且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还与一窈窕女子依依话别,现在又跑来对她说“跟我走吧”这类似私奔的话语,实在失礼,实在失礼!
郭嘉闻言,毫不在意地笑了,可随后他便正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现在不宜多说——存亡之际,何谈礼教,又谈何礼教。司马懿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你又何必往火坑里跳呢?还是随我走吧。”
他点中了要害,司马黎也就收起玩闹的态度,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略一斟酌后,她直白问道:“你要出城?往哪里去?”
“自然是颍川,去找我的旧友。”郭嘉知道她已经拿定了主意,放下心来答道。
她果然没再犹豫,而是直接应道:“好,我跟你走。”
迄今为止,现在这段时期,大概是司马黎穿越后所遭遇的、最黑暗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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