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是宣和二年圣上钦点的探花郎,他家世普通,可以说是寒门子弟,家中世代为医,有医馆和药铺。他中了探花之后,宣和帝并未立即委他以实职,他也没有想办法去吏部挂名,而是沉寂了两年。直到第三年的大朝会上,他以一己之力舌辩诸多外邦来使,才令人又记起了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他年少有为,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会走翰林之路,以期最后入阁时,他竟自动请旨前往大虞,担任了朝臣避都避不及的宣外使。
这并不是什么好职务。
没什么油水不说,常年离家在外,且有生命之忧。
大梁与大虞两国和平则罢,但凡有冲突产生,宣和帝首先问责的便是宣外使,若横生战事,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意秾并未见过陆辞,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或许是因为季恒信任他,也或许是因为他的那些事迹,让意秾觉得他是个清正且无畏之人。
她初时是想请容锦帮忙带绿蚁出宫,她也并未告诉容锦实情,只说沈衍之在大虞盘下的铺子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容锦竟直接将她的令牌交给了意秾。
意秾早起仍照常前往宜寿宫,给太后请安之后,也不多待就回去了。出直阳门时,发现容铮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岁月就像一把锋厉的刀,有些人被磨砺成了再无棱角的圆石,有的人却越发凌厉,带着巍巍如山的气势,他沉凝冷静的站在那里,耀眼的,仿佛万籁俱寂,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自己一般。
意秾眼角微微湿润,身子不由的轻微颤抖,时至今日,她再见到他时,仍会心跳如狂,他就像是一盏带毒的美酒,明知道会让她万劫不复,她还是忍不住会被他吸引。
意秾别过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低声对绿蚁道:“咱们走吧。”
“公主!”虞舒岚突然从容铮身后走出来,急急的唤了意秾一声,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容铮,她咬了咬唇,对意秾俯身福了一礼。
她有些尴尬,像是难以说出口似的,脸上泛红,道:“那天……那天都是我娘不好,公主大人大量,我替我娘给你赔罪了。其实,其实我娘没有讽刺公主的意思,她也是无心之过。”
意秾平静地道:“既然没有讽刺我的意思,又何必来跟我道歉?”
虞舒岚一怔,她特意选择当着容铮的面对意秾道歉,一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懂事知理,二来在容铮面前,她不觉得意秾会不给她面子,即便意秾不想原谅,当着容铮的面,意秾也不能显得太过刻薄。
但她没想到意秾会这么平静,并且连一个大度的姿态都不愿意假装。
虞舒岚双目盈动,像是噙了泪,含着嗔意瞥了容铮一眼,带着十分的委屈,又对意秾道:“都是我娘的错,我娘也只是好拣些趣文儿来说罢了,实在没有针对公主的意思,公主既行的端坐的正,又何必觉得是借故诬构了你呢?我娘如今被太后娘娘责罚,不许进宫来,我娘心里也屈妄的很,哭了好几场了。公主何必再揪着不放?”
意秾实在没心思跟她纠缠,淡淡道:“虞姑娘心中委屈,还是找太后娘娘去申诉吧。”说着就转身欲走。
虞舒岚在身后急道:“虽说是我娘说话未思虑周全,又何必要牵连到我父兄头上?”
意秾停下脚步,皱着眉道:“牵连你父兄?”
虞舒岚死死捏着手里的帕子,上前两步,凑到意秾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是你这个贱人,我父兄怎么会被调任?定然是你去找太后娘娘上眼药儿了,才惹得太后娘娘生气。我娘说的哪句话不对?你不过就是个不安份的贱人罢了,与前太子和亲,却又要勾引圣上,骂你淫、贱都是给你留脸了!”
她说完就迅速的回首看向容铮,面上仍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回过头来看意秾时,又换上了挑衅的笑容。
意秾忽然扬手,一个巴掌就打在了虞舒岚的脸上,“是谁将你的父兄调任的,你该去问问你身后的那个人。”
也不顾虞舒岚几乎傻了的表情,由绿蚁扶着就转身走了。
直到不见了他的身影,意秾才支撑不住了,全身的力气像是都被抽空了一般,脸色发白,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像是刚刚大病了一场。她方才就浑身发抖,只是死命的抑制着,即便她再不堪,她也不想在他们面前倒下去。
回到宝福殿,熬到了将入夜时,东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彤鱼、丹鹭和绿蚁每人都只带了贴身的细软,其它的吃食等陆辞都已安排妥当了。
入秋时令,夜幕降下时已有了些微凉意,各宫殿都掌了灯,在这深阙的上空笼罩着绵软如纱的细碎光亮。
青鹅这两日一直颇为沉默,此时才“扑通!”一声跪到了意秾面前。
意秾也想到了青鹅会来找她,青鹅虽是容铮给她的,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总也产生了些情谊。意秾坐在床榻上,命青鹅起来。
青鹅没动,反而“咚咚咚!”给意秾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时,眼睛便红了一圈儿,“奴婢虽然愚钝,却也知道姑娘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了。姑娘不想跟奴婢说,奴婢也并没有什么怨言,但奴婢已经跟了姑娘这么些日子,奴婢早就决定了这一生一世都要跟随姑娘,求姑娘不要扔下奴婢!”
意秾心头一酸,“可是你的父母兄弟都在大虞,到了大梁,你就是孤身一人,你可能受得住这离家的滋味儿?你的身契我交还给你,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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