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闻声差点没站稳。
自己的表妹,年方五岁,喜欢写字,爱好读书,不苟言笑,也就罢了,还喜欢礼佛?
这是自己哪门子表妹,怕不是自己的表姐表姑姑吧?
王浩毕竟少年沉稳,走上前去,又对二人告罪:“家中琐事,冷落了二位,又备了些茶点,稍后就来。”
王琳琅和桓温俱表示无妨,随后就不再言语。
王浩觉着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自己不在的时候两个人还唠唠佛祖,自己来了连佛祖都没得聊了。
想了又想,终于开口:“琳琅家中也是信佛的?”
王琳琅表情不动,开口道:“只是想为父亲母亲祈福,置于母亲信什么,我不太记得了。”
王浩羞愧,觉着自己小人之心了,王琳琅自幼丧亲,思念家人再正常不过了,怎么能总把人往奇怪的地方想。
王浩说:“既然如此,我回去禀告了阿母,择日去佛寺,为叔父叔母做场法事。”
想了想还不够,又补充道:“琳琅放心,你与我本是同宗同族,原就是一家人。是我思虑不周,早就该为他们捐些功德。”
王琳琅敛衽行礼:“表哥有心了。”
心里却略有崩溃,她觉着王浩简直比他爹王恬还像个大人。王恬只知道纵情嬉戏,打打杀杀,长子却少年老成,事事周到。搞得她总怕在王浩面前露了马脚。
桓温低头喝茶,眼神清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王浩在,王琳琅和桓温都不敢再说些他不知道的,只能继续聊聊建康的风土人情。
王导当初跟随扬州刺史司马睿渡江,至今已有十年,王浩就是在渡江后出生的。而南北口音自然不同,原本琅琊王氏都是洛阳正音,如今为了和吴姓大族联合,也慢慢的开始说吴语。
王琳琅自带的身体惯性,一直让她说正音,南渡之后,学习吴语非常辛苦,时不时的还会和普通话切换不过来。
就在王琳琅闭门不出的三个月里,司马睿即位晋王,如果她没有记错,此时晋愍帝应该已经被刘曜俘虏,身死胡人之手,只不过消息还没传到江左。
最晚明年,司马睿就会称帝,到时候建康才是都城,吴语成为正音是大势所趋。
而司马睿,也会完成从琅琊王世子,琅琊王,扬州刺史,晋王,到晋元帝的加冕。
三人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聊着,直到夜幕降临,温峤和王恬也没从书房出来。阿衍问了几次,都说正在兴头上停不下来。
她带着几个孩子用了饭,安排桓温住下。
可巧又住在王琳琅隔壁的院子里。
自然,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王琳琅又听到了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的起来,值夜的侍女小义在王琳琅的多次劝说下,终于睡回了自己的屋子,在王琳琅多次向小义强调周围有人睡不着后。
小小的人推开高高的木门,月光如洗,地上零星散落着几颗小石头,大小差不多,都圆润可爱。王琳琅觉着很怪,连扔个石头都要细细挑选,桓温别是个强迫症吧?
她向墙头看去,果然,小男孩披着头发又立在墙头。
只不过王家的墙要比都督府的墙高很多,她担心桓温掉下来。毕竟过去掉下来摔坏了,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如今掉下来摔坏了,可是青史留名的权臣。
她觉着自己很势力,对小孩都要称斤度两的看待。
她赶忙走到墙根下,小声喊着:“这么大本事,怎么不摔死你。”
桓温噗嗤一笑,腼腆的神色中也露出淡淡的生机:“有教我武艺的师傅,摔不死。”
接着问王琳琅:“你能出来吗?”
王琳琅已经没法把桓温当小孩看了,忍不住暴露了本性,答道:“做什么梦呢你,没看大门上挂那么大把锁,早就上钥了。”
桓温蹲下,声音也不敢放开,小声喊着:“那你能上来吗?”
王琳琅心里已经翻白眼了,音量微微提高:“我怎么上去?你跟师傅学的武艺,我难道能跟佛祖学的武艺?长翅膀了吗我就上去?”
桓温笑的已经快出声了,他乐着说:“那我们就这么聊吧。”
王琳琅不耐烦,回道:“聊什么聊,离着仆妇的房间那么近,怕人听不见是吧?你赶快回去。”
她没想到向来安静腼腆的桓温也能这么皮,玩心这么大。
桓温毕竟还是世家子,自幼守礼,皮一下就算了,并不想真给王琳琅添麻烦。毕竟他在家中饱受排挤,甚至欺凌,没有玩伴。
桓温站起来在窄小的墙头走了两步,走的王琳琅心惊胆战,随即停下,又蹲了下来,对王琳琅说:“叔父刚才回来了,看样子是和王大人相谈甚欢。我回家后,可能不再能时时出门了,若是你要见我,可以拿……”
王琳琅挥手打断了他:“不用不用,能见就见,不能见就不见。君子待之以礼,我私下见你算怎么回事儿。”
桓温面色微绯,他也觉着不合适,可是家中气氛实在压抑,他太想有个朋友。
王琳琅这回没有什么不忍心了,这人可是桓温,日后注定要出将入相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软弱?
更何况自己在王氏本就身份尴尬,还是别和这种大人物扯上关系好。对于这个时代有多么动荡,熟悉历史的她再清楚不过。
而且恐怕不久之后,琅琊王氏也将迎来家族兴衰的重要转折点,稍有不慎,就会遭遇重创。对庇护于王氏的她来说,怎么让家族避免灾祸
喜欢门阀讲演录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