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限追比。怎肯稍轻。到后来也就支撑不来。
二人自料死期将近。李公想道一身虽为国而亡。了无遗憾。
只是亲老子幼。岂可死无一言。遂于身上扯下一块布来。
啮指出血。写下一幅遗嘱。藏于裤腰内。大略总是训子俭以惜福。让以守身。孝以事亲。公以承家。临终时又溅血题诗于狱壁曰:
十年未敢负君恩。一片丹心许独醒。
唯有亲恩无可报。生生愿诵法华经。
又曰
丝丝修省业因微。假息余闲有梦归。
灯火满堂明月夜。佛前合掌着缁衣。
李公殁了。黄公抚尸痛哭道。兄今先见祖宗于地下。弟亦相继而来。倘英灵有知。早得相从。共斥奸邪。当作厉鬼以击贼。言罢哽咽失声。死而复□者再。及到命下发尸时。
黄公又对那发尸的人道。此忠臣之尸也。愿从容无致损坏。
又大哭。作诗一首。以送之云:
手抚忠躯泪雨流。棘林寂寞更谁俦。
独怜今日身相送。他日遗骸孰与收。
发出遗尸。家人代他沐浴更衣。拾得遗书。知是他临终之言。为他珍重收藏。收殓毕。寄停僧寺。将血书星夜带回。
父母妻子捧书痛哭。人皆知他视死如归。临终不乱。都叹息不已。后来黄御史—人独坐狱中。郁闷无聊。又遭过几番追比。也是死于狱中。正是:
自知身死名难死。谁料人亡己也亡。
相会九泉还共笑。好将忠荩诉先皇。
许显纯也题个犯官身故的本。着家属领尸殡殓。再说拿周巡抚起元的官校。见苏州的人吃了亏。又怕福建效尤。故不敢经由州县。止由海迂道进京。故迟了些日子。一到京。官校就投了文。许显纯叫下了软监。就将参本上道他侵挪十余万钱粮的卷案做成。次日升堂。少不得恶狠狠的夹打—番。也不容他分辨。道他将太安池三府协济鼓铸的钱粮十二万。
侵匿入己。强坐在他身上。也不行文到苏州查勘开消过多少。竟自照参疏上题个拷问过的本。一面逢卯追比。一面行文原籍地方官严追。周巡抚虽历任多年。家中纵有些须。
怎得有如许。自陶朗先熊廷弼之外。也没有似他坐上这许多赃的。怎能免得一死。保得一家。正是:
舞凤蟠龙锦作机。征输犹自竭民脂。
谁知血染圜扉土。化作啼鹃永夜悲。
魏忠贤数十日内。害了五个忠良。心中大快。想他连兴大狱。料定外边科道不敢有言。况内间又与他合手。当刘一火景在位与韩火广当国时。不敢放手大为。及二公去后。内阁皆是他的私人。故敢横行无忌。把胆越弄大了。心越弄狠了。手越弄滑了。终日只想害人。就如石勒一日不杀人。心中便郁郁不乐。一日与那班奸党商议道。杨涟等俱是为受了熊廷弼的银子。
才问罪的。岂有熊廷弼倒安然无恙。死者亦难心服。傅应星道此不过藉端陷害众人。原未实有其事。杨左等被诬屈死。已伤天地之和。今再以此害熊廷弼。所谓一之已甚,岂可再乎。欲服人心,须存天理。倪文焕道表兄此论甚迂。当今之世。讲甚天理,只是狠的。连天也怕。田吉道要杀他何难。向忠贤耳边道。只须如此如此。便万全无弊了。
忠贤听见大喜。随即叫人下帖请内阁众位老爷明日吃酒。
次日大开筵席。只见:
陆穷砶薮水穷川。锦簇花攒色色鲜。
象管鸾笙和宝瑟。吴姬越女捧华筵。
午后四阁老齐到。忠贤出来迎接。安席坐下。说不尽品物之丰。仪文之盛。换席时。各人起身更衣闲话。忠贤道有一事请教诸位先生。当日杨涟顾大章魏大中等招出。得了熊廷弼赃银四万。代为卸罪。今三人皆已伏法。而熊廷弼乃罪之魁首。
何以独免。恐不足以服三人之心。顾相公道熊廷弼已有定罪。
纵有此事。已罪无可加。忠贤道罪虽不再加。也该速决。沈相公道罪已拟定。谅无脱理。伏法自有其时。若遽然即处。一则恐防同坐者不便。再则似非圣朝宽大之政。
忠贤道二位先生俱是南人。故尔相善。复对冯相公道。曾记昔日他待尊翁不情甚矣。先生岂竟忘之耶。冯铨道赃证既明。
何患无辞。众人俱各唯唯。席散后忠贤即矫旨道。熊廷弼临阵脱逃。失守城池。罪已难逭,犹敢公行贿赂。冀脱罪愆。国法安在。著内阁议覆。这分明是把个担子与内阁担。
且挟以不得不杀之势。故预先把话挑动了冯铨。旨意一下。
一则众宰相不敢违他之意。二则冯铨要报父仇。必假公济私。眼见得熊经略断无生理了。这熊经略原以进士起家。后仕至辽东巡按。号令严明。军民畏服。就是一带属夷。也无不想望其丰采。每临一处。事毕便单身匹马出来。看山川之险阻。
就是逼近外地。他也要去。且一些护卫不带。只马前著一人手执白牌。上书巡按熊三字。那辽东都畏其威服其胆。倒十分恭敬迎接他。把个辽东地方西起宁远。东至开原。
没一处不看遍了。后因王巡抚失陷广宁。兵部本意主战。
恐于己不利。便把经略本按住。只等王化贞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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