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滴颜料滴进水缸,起初有颜色,但转瞬就被稀释得消失无踪,苏星邑的脸色和嘴唇又恢复了苍白,整个人透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沉重感。
轻易叫人想起“行将就木”,“毫无生气”这两个词。
安娜看着心惊肉跳:“先生,你是不是……”但苏星邑说:“没事,走吧,和小十汇合。”
车子开上高速,朝泽城而去,安娜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坦白告诉小姐,接走小十是为了什么呢?”
苏星邑忽而一笑:“她早就跟我说‘算了’,我又何必告诉她那些事情,像是要她同情我一样。”
安娜皱眉:“可是先生您这样带走小十,小姐会生气的。”
“她现在是会生我的气,在吉祥寺的时候,听说我要跟她抢孩子,她看我的眼神都冷了。”
苏星邑唇边弧度依旧,他何尝不知道,现在他和她的关系,早就不是以前那样,他没有资格再来带走她的孩子。
但他是欠她的,他一定要尽全力还她。
不还她,他走了,不安心。
青城到泽城要三个小时车程,不长,但苏星邑的精神好像被消磨了很多,安娜提议:“先生,不然,我们先到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不用了。”
苏星邑转程去了机场。
小十在机场等着,他被比伯抱着,看到苏星邑等人走过来,高兴地探出身子挥手,但挥着挥着,手就收回去,嘴巴嘟起来了。
“papa,妈妈呢?
你不是说,妈妈和小十二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他以为妈妈和小十二会一起走,所以那封信是写给尉迟的。
苏星邑抱过他的小身子:“妈妈和小十二不跟我们走了。”
小十愣愣的,也就是说,只有他一个人去苏黎世:“要跟他们分开呀……”苏星邑哄着:“只去几天,然后papa就把你送回来妈妈和小十二身边,papa想你了,想接你回去陪papa几天,好不还?”
如果是这样的,那小十愿意:“那我跟papa走!”
苏星邑微微笑,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抱着他走向安检。
小十圈着他的脖子,近距离看着他:“papa,你是不是用了妈妈的海绵?
你的脸好白哦。”
安娜跟在他们身后,既心酸又好笑,什么海绵?
那是美妆蛋,小十以为先生化妆了脸才会变白。
苏星邑轻声道:“papa没事。”
过了安检,走向登机口,两三百米的距离,小十感觉papa的脚步越来越慢,呼吸却越来越重,他以为是自己太胖了,papa抱着他累了,刚想说放他下来自己走吧,苏星邑就在瓷砖地面上踉跄一下。
“先生!”
安娜快速上前扶住他。
苏星邑摇头表示没事,抿紧了白纸一样的唇,将小十稳稳地放下,双手抓着小十的手臂,小十懵懂地喊:“papa?”
苏星邑也觉得,小十和小十二的眼睛像鸢也,尤其像九岁的鸢也,一样的干净,一样的澄澈,一样的……太容易相信人。
他说,他就信了。
——你才是罪魁祸首。
病房里,尉迟定论一样的一句话,钉在了他的脑海里,此刻又想起。
——我没有妈妈了。
二十年前的小鸢也坐在医院走廊里,哭得那么伤心,他忍不住想,要是陈清婉那天没有死,陪着她长大,她应该会少走很多弯路。
苏星邑闭上眼睛,垂下头,耳边忽然很嘈杂,不是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的那种嘈杂,喧嚣好像是来自远方。
……你才是罪魁祸首…………我没有妈妈了…………你才是罪魁祸首…………我没有妈妈了,我以后都没有妈妈了……这两句话像被装进了cd里按下重播键,不断在苏星邑脑海里盘旋,他慢慢站起来,仰起头,机场的灯很明亮,像烈日一样,在他眼睛里天旋地转。
小十在喊他,安娜在喊他,其他手下也在喊他,好像都感觉出他不对。
苏星邑动了一下嘴唇,突然剧烈地咳了一下,这一咳就吐出了一口血。
旁边经过的旅客都被吓了一跳。
“先生!”
安娜扑上来,刚好接住苏星邑往后倒下的身体。
苏星邑阖上眼睛,他以为能撑到上飞机。
还是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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