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广坤宫。
严静思昨日傍晚按计划在京郊与凤辇暗中会合,回到了宫中。
今日非大朝会,宁帝一清早就跑过来蹭饭,顺便给她带来了最新的太原府动态。
“反抢了广顺钱庄的银库?”严静思反反复复看着手里的纸条。
宁帝喝光了第二碗粥,开始对第三个卷饼下黑手,听到她的喃喃自语,点了点头,道:“你没看错,左云他们的确是反抢了对方的银库,现下库银已经暗中转移到钦差蒋时所在的驿馆。”
抢来的银子竟然就藏在钦差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严静思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对于严静思此时的心情,宁帝深有感触,“自从效力于皇后身侧后,左千户行事,较以往圆滑了许多。”
嘿哟,怪我喽?
严静思高挑眉,眼神的余光正好扫过侍立在一侧的康保,瞬间眉毛就塌了回来。
呃,好吧,近朱者赤。她好像找到了某个源头。
严静思轻咳了两声,将渗透上来的那么点心虚压了回去,笑道:“左千户行事,素来善于随机应变,而且,据臣妾所知,皇上先行派去的一队龙鳞卫里,那个名叫梁铎的副百户,行事更是灵活,有他从旁协助,左千户想必是如虎添翼。”
听这话里的意思,是“素行不良”的梁副百户出的馊主意,左千户顺水推舟而已。
宁帝手里的筷子抖了抖,虽极力克制,嘴角还是显现了上扬的弧度,转而想到孟斌形容段昶每次任务结束气急败坏追着校场抽打梁铎那小子的情形,忍不住摇了摇头,再度甩了个烫手山芋出来。
“既然皇后对梁铎有如此高的评价,那待太原府事了,朕就让他到皇后身侧效力,继续好好协助左云。”
严静思:“......”
最毒皇帝心啊!
“那臣妾就先谢过皇上偏爱了!”严静思将礼让的心思瞬间抛弃到九霄云外,毫不客气地自己动手,将暖煲里最后一晚鱼片粥刮进了自己碗里。
今年的胭脂稻经过筛选后,绝大部分都用作了种稻,余下的不甚饱满的,已然尽数送进宫入库,专供皇上享用。至于各宫妃嫔,严静思则用等量的碧玉粳顶补了胭脂米的空缺。
胭脂米难得,碧玉粳也是物以稀为贵。因扩种胭脂米的计划是自己一手策划出来的,贡米的供应,她便紧着各宫的先来,最后轮到广坤宫时,别说是碧玉粳了,就连杜子尖都没了。
现今的广坤宫,最贵的米就数玉珍珠了,严静思平素里常吃的,就是今天这种精选的上等粳米。
天下贡奉,尽聚皇宫,养刁了人的嘴,更养凉薄了人的心。
想到各宫对贡品分配的微词,严静思就特别想断了她们的贵米,换成百姓日日常吃的中等米甚至下等米,让她们好好忆苦思甜一番。
干净利落地解决完一碗粥,严静思接过莺时递上来的湿布巾擦了擦嘴角和双手,看着先一步撂筷的宁帝,道:“左云他们这次做得的确不错,只是,臣妾担心,如此一来,广顺钱庄被逼至困境,恐怕要早生事端......”
宁帝将擦过手的湿布巾放到一旁,端起茶盏呷了口茶,唇齿间萦绕的是春茶清淡绵长的香气,熨帖着寒日里肃杀的心。
“无妨,朕已准备妥当,怕的就是他们太沉得住气!现下看来,还可以再加把柴。”
看来,这样动荡,在所难免。
严静思无声叹了口气:这个年,恐怕是过不消停了。
宁帝走后不久,福海去而复还,身后还跟着两排内侍监的小太监们,或背或扛,手里都没闲着。
严静思纳闷,“这是何意?”
福海得令起身,笑着道:“回禀娘娘,这是皇上吩咐奴才送过来的,说是冬至节近在眼前,京中几位太夫人和老太君总要薄赏一番。这些东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各色贡缎、软烟罗与影纱,甚至还有两匹缂丝锦。此外,另有几套文房四宝。
最后,严静思看到了那两袋从皇庄粮库里被抠出来的胭脂米。
严静思唇边噙上笑意,开始张罗着冬至节的赏赐。
自开国高-祖皇帝至今,宁帝是第四代皇帝。前两代皇帝子嗣并不丰足,先帝宣帝的儿子倒是挺多,奈何一场夺嫡之乱,折进去了大半数的皇子们,以至于到了宁帝这朝,也就剩下了成王、靖王、怀王、康王四位皇亲王爷。
冬至节赏赐,严静思依照康保的参详,皇亲优先,异姓王次之,最后才是侯爵世家。
定远侯府按其级别,只得到了一匹贡缎,及一套文房四宝。即便如此,郭氏仍高兴得在人后湿了眼眶。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当家做主的感觉,在她之上,再无婆母、长嫂的挟制与掣肘。
在大宁,素来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这一日,百姓无论贫富,都要裁制新衣、祭祀祖先。天家自然更不会例外。
严静思一身奢华吉服站在宁帝身侧,祭天之后祭祖,祭祖之后受百官朝贺,观赏歌舞百戏。
直到暮色四合、焰火燃尽后,严静思方才拖着沉重的双腿踉踉跄跄回到了广坤宫。
好几公斤重的精美凤冠取下后,严静思终于能低下头,活动僵硬的脖子。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荣耀的背后,才是真实的生活。
而帝王之家的真实生活,总是离不开权谋、杀戮与予夺。
冬至节三日假期刚刚结束,太原府八百里加急军报送抵御前:太原府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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