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
台上花旦唱得柔肠百转,声音辽远又仿佛近在耳边,台下众人纷纷鼓掌喝彩,没有人注意到厅内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燕笙唱完这出《贵妃醉酒》后,被掌声簇拥着下台,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她不快不慢地走到镜子前,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
妆容娇媚大气,再加上唱戏人那双眼波流转的眼睛,怪不得外面那些人即使是站着,也非要进来看一场她的戏。
可是镜子里的,不是她。
她本来的面目,被掩藏在这浓重的妆容下面,一卸妆出去,大概没什么人能认出她来吧。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发现鬓上的蝴蝶喘有些歪了,刚想抬手扶起,却听敞开的窗户被关上的声音,有人闯入了她房中。
燕笙一惊,猛地转头看向来人。
他一身长风衣,整个人埋在黑暗里,右手紧紧捂着流血的左肩,因为肩伤抽痛脸也仿佛拧在了一起,见燕笙惊慌地看着他,忙松开右手,这时燕笙才发现他右手还拿着一把枪,黑漆漆的枪头正对着他。
窗户关上了,屋内灯光昏暗,他往前走了几步,枪直指燕笙:“你没有见过我。”
灯光半明半暗地打在他脸上,燕笙一怔。
这时门外响起军队搜查的声音,他急了,转身想打开窗户离开,却被燕笙唤住:“那边走不通的,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大堂。”
他转头眼神锐利又复杂地看向面前这个戏子,燕笙深吸一口气:“你跟我来。”
门外声音越来越大,他抿了抿唇,抬起了脚。
地上残留了一小滩血。
“你,去那边看看!”
“你们跟我来!”言罢,燕笙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便恰似嫦娥离……”
她鬓上的翠翘在还颤颤地摆动,仿佛这里不是闺房,而是戏堂,一双美目不解地看着她们,带着几分被打断的薄怒。
屋内只有一盏散着黄晕的灯,她身后的窗户却大开,明亮的光线从她身后照过来背光而视,更人让觉得如置幻境。
从门口看那扇窗,只能看到一堵白墙,两株翠绿的芭蕉,木制的窗棂挡住半截芭蕉叶,映在白墙上,倒像是副画。
燕笙手势未变,仿佛是在提醒他们不合时宜的打搅。
领头的人嘴边长了一颗黑痣,脸色油光滑亮,对她嘿嘿一笑:“师傅可曾见到一个受伤流血的人走过?”
燕笙眼中浮出几缕疑惑,摇摇头:“不曾见过。”
领头那人环顾四周,点点头,带众人离开,还不忘把门关上。
木门被关上,燕笙暗暗舒了口气,却仍是没有放松警惕,等了一会儿,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便恰似嫦娥离月宫……”婉转悠扬的戏腔未停,门却再一次被推开。
领头人站在门口,有一次迅速地扫了一眼房内,目光对上戏装女子轻蹙眉间下疑惑的双眼,脸上立刻堆满笑意:“沈师傅,忘了说,刚刚打搅了。”
言罢还鞠了一躬,这才放心的离开。
房中摆设清雅,一看在戏班地位就不低,女子还穿着那身华丽的戏装,唱着刚刚那出演完的《贵妃醉酒》,不用猜也知道是如今闻名四方的沈婵娟大师。
她戏迷那样多,身份又都不低,他可惹不起。
没错,她早就有了新名字,沈婵娟。
那年她上台唱戏,师父问她有什么中意的名字,她只说一句:“随师父姓沈,名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离她被唤作燕笙的时候,已经过去太久了。
而此时,她房中那个肩膀流血脸色苍白的男人,却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置信地张开嘴:“燕笙?”
燕笙觉得这么多年自己都没笑得这样开心过,柔柔地应了面前的人一句:“是我,萧朗哥。”
当年阴差阳错天各一方,如今硝烟四起,战火不休,两人都没想到,此生还能再相见。
三天后,新月饭店。
萧朗给对面燕笙的杯中斟满茶,一边说道:“当初我去找班主,结果在途中晕倒,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许多天,醒来之后,别人告诉我戏班搬走了。”
燕笙面容素净,一身素雅清淡的旗袍,发上也无装饰,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那天雨下得很大,我也小病了一场,最后没什么事。”
她仿佛不是很想提这件事,见到萧朗脸上又盈满笑容:“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怎么样?”
萧朗把茶杯递给燕笙:“我那天晕倒在地,被方家兄妹救了,他们家人丁稀少,可怜我遭遇,干脆收留了我,一直以来,都把我当弟弟对待。”
燕笙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她这些年一直很担心萧朗,常常半夜惊醒,梦到他被继母抽打,发出一声声惨叫。
她笑道:“那我现在要叫你方先生?”
萧朗正饮茶,听见她这话手一顿,又一笑:“不用,虽然方家是我的恩人,但是我还是叫萧朗的。”
言罢又抬眸说道:“倒是你改了名字,沈婵娟大师。”
心中又暗道,要是还叫燕笙,我或许能早几年找到她。
两人用完餐,随意地在街上逛,他们童年都过得不甚如意,长大了也鲜少有时间悠闲地在街上闲逛,因而见到街上的小摊,卖糖葫芦的,卖草编动物的,都觉得新奇有趣。
前面有一家新开的照相馆,萧朗见旁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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