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越来越凉,远处天边闪动着熊熊的火光。
崖前这一带草木稀疏,大火并未烧过来,但也意味着鲁兵将很快追至,冒险渡江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众匪还有些惊魂未定,脸上都染着血和火燎的痕迹。他们三五成群地席地坐下,抓紧这短暂的机会喝水休息,给身边的同伴裹伤。
几个胆子大的聚集在崖边,试着登桥。可人一踩上去,铁链就像活了似的摇晃不停,几人忙都撤回来,谁也不敢先行。
卢渊皱皱眉头,站了起来。
徐中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道:“我知道你功夫俊,不怕这些个,不过玩儿命的事咱还是别逞英雄,看看再说。”
卢渊眉峰微抬,面色沉沉地望了徐中一眼。
他向来独断专行惯了,又极不喜欢旁人畏首畏尾的模样,此时已十分不悦。偏生手腕被抓得很紧,徐中脸上仍带着惯有的痞气,眼中的担忧却绝非假装。
面对这目光,卢渊不知怎地心头一动,一种似有似无的陌生情绪涌上心间,将他未出口的驳斥压了回去。
终是韩铮先打了头阵。他把□□往背上一背,利落地勒紧了腰带与护臂绑绳。武者劲装裹不住那一身健壮结实的肌肉,双眼精光四射,尽显出骁勇悍将的威风。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紧张地看着韩铮跃上悬桥,快步走向对岸。
越走到桥中间,孤零零支撑着的几条铁索就越晃动得厉害,远远望去,韩铮的身影就像一条被抛进大浪的小船,左右摇摆不定,看得人心惊肉跳。
与这惊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韩铮沉稳而无一丝迟滞的脚步。
他深知今天能否过得去这关,全靠众人心头那一股气势支持。
大家伙刚在鲁人手下吃了亏,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此时遇上凶险,难免萌生怯意,活下来的机会就更加少了。
韩铮扫一眼下方汹涌狂奔的大江,定了定神,故意加快步伐,大步流星地朝前行去。他到达对岸又原路折返,气沉丹田一声长啸,伴着滔天水响直入云霄,极壮英雄胆气。
围聚桥头的汉子们果然为之所激,皆忍不住大声喝彩起来。
他们眼见韩铮轻松渡江,似乎远没有自己先前所想得危险,便都纷纷凑上前,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等韩铮走完一趟回来,各寨主已安排着手下列成了长队,准备依次登桥。徐中夹在飞虎寨的队伍里,探头看看那晃悠悠的悬索,仍不禁手心冒汗。
卢渊站在他前面,转头正见他这副强捺紧张的模样,盯了他半晌,表情古怪地问:“害怕?”
“……”徐中喉头一噎,顿时顾不得想旁的,挺了挺身,摆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手臂一勾卢渊肩膀,将他拉近道:“怎么可能,等会儿我保护你。”
卢渊不等他说完,抬手拨开他胳膊,挑眉将他打量一番。
徐中摸摸鼻尖,不怀好意地朝他挤眼睛:“怎地,信不过你相公?”
卢渊脸色立变,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徐中撇嘴一乐,却望着对方如青松般挺拔的背影暗下决心,一会儿定要拿出些男子气概来,别被媳妇儿看轻了。
正想着,队伍已缓缓移动起来,前头有不少人上了桥。
见过韩铮的身手之后,众人便远不如先前恐慌,手底脚下有了准头,走起来竟十分顺利,心情也都松快许多。
韩铮环抱着双臂站在队尾,不时以敏锐警惕的目光扫视四周围,一见有人畏缩掉队,便出声喝斥。
这时,队伍却突然一滞,后面的人不知发生何事,也都围在桥头探头探脑地看。
韩铮脸色一阴,粗黑的眉毛顿时拧起,快步过去挥开人群:“怎么回事?”才朝里一望,便气道,“小白脸子又耍什么脾气?”
众人散开,就见冯客舟像条木头一样僵硬地立在崖前。旁边一名上雍来的随从怕惹恼这凶神恶煞的匪头子,忙客客气气道:“冯大人有畏高之症,恐怕……”指指眼前深不可测的山崖,面有难色。
“畏高?”韩铮目露怀疑,围着冯客舟绕了几步,拿马鞭挑起他下巴,凑近看看。
见他双目紧闭,额上淌下重汗,果真是不大对劲。尤其那张全然煞白的俊脸,令韩铮不由得暗骂一句,这回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小白脸。
那侍从瞧他阴一时阳一时的面色,好半天才壮着胆子问:“韩寨主,您看这……?”
韩铮盯了冯客舟片刻,忽然长臂一伸,直接将他拽到一旁。随即挥手,命其余人继续前行,单对他哼了一声道:“茅屋檐水落旧窝,活该受这份罪。要不是替温贼卖命,好生在上雍城享享清福,未见得落到这步田地。”
冯客舟头昏得无法睁眼,听得这番嘲讽,张口便道:“韩寨主若肯报效朝廷,想必也非眼下的光景。”
他自被俘以来,一路上都十分乖顺,韩铮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顶起嘴来,气得双眼一瞪,朝他屁股上拍了一掌,凶恶道:“是不是皮子痒痒,想再被老子当众收拾一顿才老实?”
冯客舟一听这话,脸色由苍白变得通红,显然是想起在林子里被他按着打屁股的事。
他先前因身体不适心烦意乱,冲口呛了对方两句,这时转过念,情知韩铮什么事都做得出,便咬了咬牙,任由韩铮讨口头便宜。
韩铮瞧他服软,也不再说什么,挑眉立目,一矮身就像扛麻袋一样,把他扛在了肩头。
冯客舟大惊挣扎:“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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