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梦到了观星楼上那一盏微弱的灯火, 她也梦到了举着灯火的人。
陶菁在她梦中太虚弱了, 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强打精神才挤出一丝笑容,望向她的目光却饱含深情。
观星楼下借着那一点光亮向她走来的,却是华砚。
华砚步履匆匆,虽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面上却没有表情。
大概是他失了心的缘故, 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喜怒哀乐了。
华砚的心, 连同他对她的喜欢,永远都不在了。
毓秀只是望着华砚, 一双眼就酸涩的无以复加。
华砚像是急着要告诉她什么事,他明明在努力地向她靠近,可他大步走了半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没有分毫减少。
毓秀也想朝着华砚走过去, 可她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 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脚,看到的却是一堆石头。
近在咫尺, 远在天边, 毓秀用尽全身的力气叫了一声惜墨, 呼喊声却被耳边的风声吞没。
华砚也大声地对她说着什么, 毓秀听不到, 就拼命地将身子向前靠, 可无论他想如何靠近华砚, 一切也只是徒劳。
毓秀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冷汗已浸湿衣襟,她要紧紧捂住胸口,才盖的住击鼓一般的心跳。
姜郁紧跟着毓秀坐起身,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问一句,“皇上做噩梦了?”
毓秀点点头,又摇摇头,半晌才苦笑道,“我梦见自己的脚变成了石头,怎么也动不了。”
其实姜郁早就醒了。她在梦中分明叫了许多声惜墨,他都听到了,他明知道她绝不是梦到自己的脚变成石头这么简单,能让她如此恐惧、如此失态的,即便只是在梦中,也只有华砚。
姜郁轻轻叹了一口气,吻着毓秀的头顶安抚她道,“皇上自觉步履维艰,才会梦到自己的脚变成了石头。”
毓秀听出他话中似有唏嘘之意,就顺势说一句,“大概是我担心明日早朝。其实朝上会发生什么事,我一早已有预料,虽无能为力,却也做不到随遇而安。”
姜郁犹豫半晌,咬牙道,“皇上想扭转局面,也不是不可以,臣为皇上布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皇上想听吗?”
毓秀怎会说不想,二人面对面躺回床上,彼此间不过鼻尖碰鼻尖的距离。
姜郁盈盈笑道,“皇上想听就要先睡觉,过了明日,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毓秀无声嗤笑,一时也分不清他是真的布了局,还是为了骗她睡觉编出的谎话。
第二日毓秀醒来的时候,姜郁还未醒。侍从们进门伺候,她便吩咐众人轻声,自去偏殿洗漱换衣。
一边用了早膳,穿好朝服出门,毓秀见时辰还早,便不坐轿,走到仁和殿前,竟远远看见程棉和迟朗在廊柱后窃窃私语。
两个人面上的表情都十分凝重,想必是得知了消息,却不知对策而焦头烂额。
毓秀特意从二人面前经过,程棉与迟朗低头欲跪拜,被她伸手扶住。
三人目光交汇,两刑官都惊异于毓秀的沉静。
女皇眼中的隐怒略带藐视众生的冷酷,程棉当场安下心来。短短的一瞬间,她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一个眼神也足够安抚人心。
毓秀走后,迟朗便伏在程棉耳边轻声问一句,“你猜皇上是不知华砚遇刺,还是已经知道了?”
程棉轻声笑道,“皇上从前最严厉的时候,也从未如彼时那般,倘若不是已经知道华砚遇刺的消息,她怎会如此。”
迟朗点头道,“原来感觉到皇上身上的杀气的人不止是我,怪不得昨日她称病免了早朝,却不知如今她是何等的痛心疾首,屈辱隐忍?”
程棉道,“若皇上昨日就已得到消息,中间必定有为她传递消息的暗人,从前只在传说中的修罗堂,莫非真的存在。”
迟朗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皇上还有藏招,总比她已前功尽弃要好得多,待会在朝上,你我且静观其变。”
程棉虽不愿坐以待毙,却不得不点头应了迟朗,二人各归各位,列班站立。
殿中群臣议论纷纷,不乏调笑嬉闹之辈,这些人若不是对华砚遇刺的事还一无所知,就是小人得志幸灾乐祸。
毓秀坐在高位,冷冷看着殿中各样面孔,神威将军的位置空着,左相的位置也不见人。
凌音既已得到消息,凌寒香就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今日早朝她刻意回避的道理,毓秀却不甚明了。
华笙的缺席却是她嘱意的。
痛失爱子,何其悲矣。
毓秀不想让华笙蒙在鼓里,她也不知该如何在朝上面对华笙,才暗暗吩咐凌音亲自出宫去送信。
如此,也好。
这样一来,今日早朝上对她对面而立的人,便有一大半都是敌人,躲不过冷箭,就等他们今日把冷箭放个干净。
殿上众臣感受到毓秀目光冷冽,都渐渐安静下来。
姜壖姗姗来迟,不急不缓地走进殿,躬身对毓秀拜道,“林州巡抚贺枚给皇上递了一封折子,因为不是出自御史之手的密折,按律宰相府都要看过,贺枚禀报的事事关重大,臣看过之后也甚为震惊,请皇上速速过目,给臣等一个示下。”
亏得他还能面不改色地说这一番话,毓秀内里五脏翻腾,面上却要故作无恙,似笑非笑地盯着姜壖回一句,“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非要现在处理?不如姜相把走这里的话说给朕听更方便。”
侍从们已走到姜壖面前接奏折,姜壖一边将折子递到周赟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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