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我,谢兄是否觉得很奇怪?”万晨眼眸闪动,脸上露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微笑。
“的确是有些惊讶……”谢云施施然站起身来,微微拱手便夷然自若地说道:“万兄怎么也在这里?”
“怎么,谢兄不欢迎我?”万晨从容摆了个“请坐”的姿势,展颜笑道:“难道谢兄能来,我便不能么?”
谢云将手放在身前的木案上,正想细问万晨何所而来。恰好此时,门外一阵淡淡声音传来道:“杨锜何幸,竟得两位郎君大驾光临。”
两人稍稍一抬头,只见杨锜身着云纹紫袍大步走了进来,于是同时起身朝他行了个长揖。
杨锜呵呵一笑,轻轻扶起二人,“两位快快请起。”旋即微难察觉地瞥了万晨一眼,笑着说道:“万郎乃是我的远亲。你们如今都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之时,正该好好亲近才是……”
谢云稍稍一愣,没想到这万晨竟然是杨锜的远房亲戚。是了,能住在亲仁坊这样的豪右之地的人家,哪个不是绿窗朱户。
杨锜点了点头,重重击掌道:“来人,上酒上菜!奏乐起舞——”随即对众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三人分座完毕后,杨锜这才淡淡的颌首道:“稍许粗茶淡饭,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他轻轻击掌,帷幕后便是鼓乐大作。一个头戴尖顶卷边毡帽、身穿团领长袖风衣的舞姬,踩着鼓声的节奏从帘后快速舞动起来。
这舞姬轻盈飘逸,婉转绰约,顾盼间秋波横转。谢云大为赞叹,一时竟是举盏忘饮。
杨锜坐在对面,目光一直认真地凝视着谢云的反应,此时轻轻放下酒盏,粲然笑问道:“不知此舞,可还入得谢郎的法眼?”
“此曲透空碎远,极异众乐。”谢云举盏而起,微笑道:“羯鼓配上龟兹乐,的确是动人心神。”
羯鼓是一种出自于外夷的乐器,据说来源于羯族。唐朝时,很多人喜爱且擅长羯鼓,唐玄宗便是其中之一。他常说:“羯鼓是八音的领袖,其它乐器不可与之相比。”并作鼓曲《秋风高》,每当秋高气爽,即奏此曲。这种鼓乐盛行于开元、天宝年间,关陇的贵族豪门每当举办宴会,定会大奏鼓曲。
“说得好!”杨锜平生最好音律,谢云这番话正说到他心中痒处,他哈哈一笑道:“‘透空碎远,极异众乐’这八个字,的确囊括羯鼓之妙。只听这短短八字考语,便知谢小友堪为知音了。”
杨锜心情舒悦之下,已将对谢云的称呼变成“小友”。他亲自为谢云、万晨两人添酒,边笑道:“当日小友在曲江所作的一诗一词,实在是婉约细腻耐人寻味,杨某时时萦怀于心。今日能与小友举杯共饮,也算是一大乐事了。”
谢云微微一叹,淡淡然道:“在下才疏学浅,哪里当得起驸马如此夸赞……”
“盛名之下,多无虚士。”万晨放下手中酒盏,展颜一笑道:“曲江雅集那次,我也恰好蒙邀在场。前时见谢兄书法诗词,隐隐约约有开宗之风……以谢兄如今的年纪,固是十分难得。”
谢云听到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吹捧着自己,不由得微微发怵。因为笑眯眯,一般都不是好东西啊……
三人说了一些歌舞音乐之事。杨锜常年痴迷此道,自然是见识广博。令谢云惊诧的是,这万晨居然也是此中行家里手。两人说起音乐歌舞来都是如数家珍,令谢云大感头晕脑胀。
所幸谢云博识多通,遂用后世一些乐理音论回应。这些前所未见的说法倒是让杨锜与万晨眼前一亮,几盏酒水入肚后,三人竟是愈加熟稔起来。
谢云也是有些诧然。自去年杨太真受封为贵妃以来,杨家声势显赫,恩宠声焰震惊天下。传闻他们一门五贵都是跋扈恣睢,摄威擅势,名声极为恶劣。只是眼前这位驸马杨锜彬彬有礼,倒也不像是那般豪横之人。
看来传闻也不足为信啊,谢云暗暗一叹。眼前这位杨锜,去年刚娶了武惠妃的女儿太华公主,恩宠可谓一时无两。太华公主以母爱,礼遇过于诸公主。以杨锜的身份地位,竟能抱朴守真保持谦虚,倒也是十分难得了。
酒至半酣后,杨锜蓦然想到某件要事,忽而置樽不饮。他轻轻放下酒杯,一双眼睛却紧注于谢云身上。
谢云菊花一颤,心下被他看的有些发毛,遂硬着头皮笑道:“杨驸马莫非是想到了什么要事不成?”
杨锜哈哈大笑,举樽自饮了一口后,这才笑眯眯的盯着他道:“杨某的确想到一件大事,这件事还需要借助谢小友之力。”
听闻这话,谢云不禁愣了一愣。以杨锜如今炙手可热的地位,又会有什么大事需要借助自己?
谢云心下虽有迷惑,面上却是神色不变道:“驸马有什么事情,但请吩咐便是。”
杨锜放下酒盏,声音极其低缓道:“小友可知道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
“章仇……”谢云想了想,这次才朗然点头,“章仇中丞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
章仇中丞就是章仇兼琼。他以文官出身而位至剑南节度使兼山南西道采访使、御史中丞,乃是如今沿边十镇之一的藩帅。他在开元二十八年攻破吐蕃安戎城,尽杀吐蕃将士,亦是盛唐赫赫武功的代表人物之一。后世著名的乐山大佛,就是由于其捐赠俸金大力支持才迅速营建起来。
除此之外,章仇兼琼亦算是如今边帅在任年数最久之人。从开元二十七年到今,他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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