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砖娘看着草花婶子的背影,又喊了一句:“晌午了,你可得来啊。”
砖砖娘觉得自己喊这句话来邀请草花婶子,都没有十足的底气,心里发虚。
她站在院子门口觉得心里荡起一缕愧疚,是啊,昨晚不仅仅有村里的青壮年男劳力出去跑着帮找了一夜,也有妇女,就像草花婶子,家也不要,陪着自己呆了一晚上。男人,还有保山去登门道谢,女人呢?自己想叫她们来吃一顿饭,即使家常便饭,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底气……
“不管了,一个村住着,谁还不知道谁家过的啥光景?”砖砖娘那会还不知道“理解万岁”这个词语,但是她内心淳朴的情愫让她心里好过了一些,况且村里人帮忙并不是图你登门答谢,图吃你家的一顿饭,而是真正的邻里互助,真正的伸手帮忙。
这才叫邻居。宛如亲人,何尝不是呢?
没过多久,保山回来的时候,砖砖娘做好的胡辣汤正在灶台上温着,咕嘟嘟地冒着泡泡。几个孩子拿着空碗在灶台那转悠,就得爹回来开饭。
“都答谢了?”
“嗯,大家伙都在家休息,昨黑夜也累得够呛。”
“可不,山里沟里地跑,不停地喊,比上一天工还累。”
“哎——”
保山洗了手,跑到屋子里拉着脸喊了砖砖来吃饭。
感觉爹进了屋子门,趴在窗户上看姊妹在那等着吃饭的砖砖,赶紧躺在炕上装睡觉。保山叫了三声,也不管砖砖醒没醒,又跑出去招呼他娘和几个孩子吃饭。
在弟弟的欢呼声里,砖砖赶紧从炕上溜了下来,闻见空气中飘起来的香味,她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了出来。
这顿饭吃的相对安静。平常吃饭时候打打闹闹的姊妹几个也不吭气,埋着头一声不吭地喝着碗里的胡辣汤。砖砖的姐姐,毕竟大了,喝的时候不忘瞟了瞟桌子下面穿着新鞋子的砖砖的脚。
砖砖能感觉到姐姐火辣辣的眼光,有些羡慕,有些嫉妒,有些不解,于是,不自觉地收了收脚,把自己穿着新鞋子的脚往桌子的一个腿后面躲了躲。
郭保山家好久都没吃过细白面做的饭了,姐弟几个抢着喝。
“别着急,今天的胡辣汤,管饱。”郭保山看几个孩子抢着吃,安慰道。
听到这话,坐在桌子里的砖砖奶奶哼了一声。
郭保山和媳妇互相看了一眼,不吭声,都低着头喝胡辣汤。
他俩喝的很慢,一碗还没喝完,早先喝完的孩子就着急慌忙地去锅里再舀,没喝完的又抱着碗喊着不让舀,等舀了回来又没喝几口,估计喝的差不多了,几个孩子一改刚才的安静和专心吃饭,就开始了打闹。你在他的碗里捞个黄豆,他在你碗里挑出个粉条。一来两去,闹哭了一个。那个又赶紧放个黄豆回去,流着鼻涕正哭的那个又立马破涕为笑。
砖砖自始至终都没吭气,一声也没发出,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几个姐姐和弟弟闹。平时闹的时候也少不了她,一顿饭吃下来,砖砖娘不知道会训斥多少遍才能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可是今天,砖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局外人,虽然自己躲在暗处看到娘和爹找不见自己而表现出的焦急和忧虑,但是如今,总感觉心里有那么一层窗户纸隔着,就那么薄薄地隔着,她总觉的那些快乐和打闹,是属于郭家亲孩子的,自己不是,自己曾被送过人,是郭家不想要的孩子,是个蛮疙瘩,野孩子。
这样想着,喷香的胡辣汤也喝的无味道了。
砖砖娘看出了砖砖的心不在焉,眉头皱了皱,猜不出这孩子到底犯了什么心思,怎么这几天动不动就走神,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砖砖娘用腿碰了碰正哧溜哧溜喝胡辣汤的郭保山,用眼神朝砖砖的方向使了使眼色,郭保山很不情愿地停止了哧溜,看砖砖正在喝胡辣汤,也没看出个不正常,就一脸迷茫地瞪着砖砖娘看。
看自己的丈夫没明白到自己的心思,砖砖娘叹了口气,挪了挪屁股下的板凳,搬到院子的树下,一个人坐在那低着头喝着胡辣汤,喝一口用衣摆擦擦滚落的汗珠子,喝一口望着垣下不远的沟壑,那里杂草葳蕤,枝丫横斜,也不再去管饭桌上几个孩子的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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