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乐器,琴杆纤细,琴身无暇,样子很像中国三弦,她手中的拨子光滑洁白,在春娴熟的演奏中,另一位衣着华丽的东洋女子语调悲伤的唱着一首短调,一曲终了,春领着那位女子,认真的谢幕,周治也率先鼓起掌来,宛珠虽然一句没有听懂,但出于礼貌,也跟着鼓掌。周治也凑近了低声说:“那叫三味线,不是中国的三弦。那些女子在日本被称为艺妓。刚刚那首歌是在唱一对离别的恋人,男人即将远行,女子依依不舍。那个唱歌的女子叫贺尾,是这里最好的艺妓。”宛珠看着那叫贺尾的女子,也许是因为唱得太投入,觉得她浑身上下都隐隐透着股悲伤的气息,连那厚重的油彩都遮不住。
贺尾不会说中国话,春在和她低声的简单交流之句后,她便告辞退下。周治也见菜已上齐,指指一个黑色的小盘里摆放得精致漂亮的寿司,对宛珠说:“这就是你想吃的,来尝尝吧。”宛珠夹了一个放到口中,点点头:“很好吃。”“比起我的怎样?”周治也看着她,满眼是笑。宛珠不好意思的瞄一眼一边保持着优雅坐姿的春,没有做声。周治也看看时间,觉得天确实不早了,便让春退了下去。二人这才正八经吃起饭来。
宛珠见春离开,放松了许多,和这帮不知说什么唱什么又打扮得怪异的女子呆在一个屋子里,总觉得不大自在。周治也捏着一个小瓶看着她:“要不要来些酒喝?”宛珠放下筷子:“这难道又是稀罕玩意儿?才喝了玉露,这次又是什么?”“所以才让你喝。这酒叫太平,是春从日本家乡带来的,还有一份叫白鹤,若你喜欢,一会儿也让你尝尝。味道清香冷冽,又不似中国酒的浑厚。要不要来一杯?”
宛珠想了想,无声把杯子凑上去,周治也会心一笑,替她斟满。宛珠迟疑的拿过来闻闻,觉得差别不大,喝了一口笑道:“很像黄酒,可是比黄酒清香。但是你给我喝酒真的很浪费,品茶我略会些,可品酒就不大在行了。之前你说的冷冽我觉得不尽然,也许更多的是喝酒的人孤独,所以才尝出这种味道来,或许比起中国酒,这更像是一个人喝的东西。因为是一个人的世界,所以更太平。有人的地方,便不太平。”
周治也瞪着宛珠半天没说话,接着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真厉害,能解释出这层意思来,在下佩服。”
宛珠轻抚下酒杯:“你觉着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觉着是假的那便是假的。怎么理解都可以。”“那如何,想不想喝那杯白鹤?”宛珠摇摇头:“周先生不知,我可是刚刚当过醉鬼的,本来头就疼,所以不胜酒力。更何况你这些琼浆玉液被我喝了,那得要多浪费,酒也需要懂它的人,否则遇到我便只是高兴不高兴时候尽尽兴的一杯陪衬罢了。”周治也点点头:“也罢。”推推一盘精致的烧鱼:“多吃一些,还有,以后你可否不要叫我周先生。”宛珠看看周治也诚恳的脸,清了清嗓子:“那倒是可以,我刚好饿了。”
二人吃了一会儿,宛珠看着优雅下箸的周治也,问道:“你不是本地人吧。”周治也点点头:“这个不难猜。”“那你是哪里人?”周治也迟疑一下:“其实,我和廖雅权是同乡。”“真的?”宛珠想起那个声音甜美的女子:“想不到你也是北方人。”周治也笑了一下,语意模糊:“我们有缘。”宛珠咬着筷子,纠结半晌,终于问道:“其实,其实我还有话想问你。”
周治也见她表情,立刻放下手中筷子,两手撑在膝盖上,脸色也变得严肃:“请讲。”“其实我想问……”宛珠看着周治也的眼,到口的话忽然变了:“你是做什么的?”周治也笑开,露出洁白的牙齿:“真会卖关子。我当是什么难题。之前在家帮助父亲做过生意,后来家道中落,来到上海,这边有亲戚在,得其资助,平日里什么都做一些,无非是一些杂乱的小生意。”周治也忽然变得有些吞吐:“但是,我想跟你坦白,其实当年在家乡,父亲生意失败之后,我也做过混混。”“混混?就是那种天天打架的泼皮么?”周治也叹了口气:“架是打过,不过不似你所想,我当时加入了一个帮会,混了段时日,打过几次不入流的架,跟着做过一段小弟。后来觉得不能这样生活下去,就转投上海。”宛珠看着周治也年轻英俊的脸上落拓的神情,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石头。她拿起桌上的酒瓶,主动给自己倒满:“没关系,做朋友不问出身。周先生,你是一个好人。我敬你。”
吃完晚饭,二人走出房间,门口已经不似之前的冷清,三两成堆的人一队一队的扎在那儿,有喝得酩酊大醉的,也有手舞足蹈的,身边的艺妓们优雅的点头讲话,宛珠觉得入耳的都是东洋话,有点聒噪。眼看着一个艺妓和一个日本男人语态亲昵,悄悄问周治也道:“她们这些女子叫艺妓,那这里是妓院么,可看这些女子的讲话为人,不似那般轻佻。”“这里确实都是男人来,虽说如此,可并非完全的声色场所。很多男人喜欢在这里说事情,因为这些女子多才多艺进退有度。刚才给我们唱歌的贺尾,身价很高。”宛珠立刻上了心:“有多高?那你请我吃的这顿饭要花多少钱?”
“你瞧你,又来了。可别在意那些,”周治也好笑的看着宛珠:“我都说了我不是有钱人,可是我一定让你吃到你想吃的。这也并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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