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对某件事起了疑,便如心中种了刺,辗转反侧时刻难安。
楚离关于双胞胎的试探便如一根刺,扎的张启国这个惯常温吞的老男人一夜难眠。他翻来覆去想着这件事,从久远的记忆中把零散的、不多的线索一一串起,仔细推敲了一遍又一遍。
恍如大地惊雷,在某个瞬间他突然想到什么,然后怀揣着这个让他三魂去了两魄的猜测,赶着早晨最早一班高铁出现在了海城。
张启国到来的突然,楚离明显吃了一惊。挂断了电话,他不免去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昨晚他跟张启国说起双胞胎的事时,对方虽然反应大,却也只是让他仔细问问情况,并没有流露出要来海城的意图。如今不过一夜,到底怎么回事?
楚离捏着手机眉头皱起,靠坐在餐桌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落在江行简眼中,只以为他还在纠结两人的事。刚刚楚离那声“舅舅”,江行简听得清楚,自然便将“舅舅”和楚离的反应联系到一起。便宜舅舅也是舅舅,他以为楚离是担心过不了家人这一关。虽然楚离不提,但看得出来楚离跟张启国关系不错。他既是肯替原身背债,又操心张启国的工作安排,显然是认可了自个的身份。如此一来,两人之间虽没了血缘的束缚,却又多了一个“便宜舅舅”的阻碍。
张启国……江行简试图回忆起对方的模样,可他过去对楚离的“家人”并不在意,张启国又是那种老实低调的性子,想来想去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略微顿了顿,他若无其事走到楚离身边,把手里的粥摆到餐桌上,脸不红心不跳地问了句:“舅舅的电话?”
舅舅!
饶是楚离满怀心事,也被江行简这声不要脸的“舅舅”惊了一把。他不自禁睁大眼睛看向江行简,江行简像是没有看出楚离的反应般,一本正经地问:“舅舅有什么事吗?这么早找你,是四海的工作不顺利?”
现在不过早晨七点多,没事的话江行简想不到张启国这么早找楚离能干什么。
楚离被他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震到,一时忘了纠正他的称呼,说:“舅舅来海城了。”
江行简讶然:“真有事?”
楚离迟疑地点点头。关于双胞胎的猜测,楚离尚未告□□行简。本来依着他想,现在他是楚离,即使“楚离”真和江家有关系,他也不打算认回去,那么其实跟江行简说不说都无所谓。但张启国这么一来,摆明了就是有事,楚离想到后面的种种牵扯,似乎就不好再瞒着江行简。
他顿了顿,慢吞吞道:“昨晚谢外婆还跟我说了一件事。”
“外婆说什么了?”江行简立刻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将是重点,当下坐到了楚离身边。
楚离看着他:“谢外婆说当初我妈生的可能是双胞胎。”
“什么?”江行简脸色大变,惊讶之情毫不掩饰,看反应显然之前并不知道。楚离飞快补充道:“谢外婆说只是可能,她也是听说。”
江行简沉吟不语,楚离不了解外婆,他却是知道,外婆敢这样说就是有几分把握。他很快把楚离昨晚的失态同张启国一早到来联系到一起,意有所指地问:“你怀疑‘自己’是?”
这似乎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楚离”同“江行哲”长得近乎一模一样,再往深了想,为什么行哲出事后还能在“楚离”身体内醒过来,似乎也算找到了理由。
江行简转念间,楚离已点点头,轻声道:“我昨晚给舅舅打电话试探说起‘江行哲’的事,舅舅反应很大。结果你也看到了,舅舅一早就赶到了,说想去墓园看看……”说到这里楚离也觉得命运似乎太过操蛋,他沉默下来,想到墓园躺着的正是自己。
楚离情绪低落,江行简顾不上去想这乱七八糟犹如一团麻的过去,伸手安抚地把楚离揽入怀中,轻拍着后背安静下来。
他的怀抱很温暖,似乎掺杂了兄长的可靠和情人的甜蜜,楚离整个人忽的放松下来。仿佛独自跋涉千山万水,顶着如山的重量,正茫然四顾找不到出路之际,有人突然出现,不仅伴他同行,还替他分担了全部的重量。这种感觉实在美好,模糊了兄长和情人的界限。楚离恍惚觉得心底有什么在缓慢滋生,如漫山遍野的□□,让人着迷而沉醉。
他依赖地靠在江行简肩头,像是跟自己说,又像是跟江行简说,“我觉得现在就挺好。”
不管“楚离”是不是和江家有关,不管江行哲和楚离到底有无关系,他无意把封尘的往事翻腾出来,更不打算去探寻背后埋藏的秘密。这样想时,楚母那张睡着而平静的脸在心底一闪而过,楚离觉得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楚母,维持现在就好。
江行简听出了楚离的言外之意,嗯了声拍着楚离的背没有再说话。
……
楚离见到张启国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海城的交通在全国也是出了名的糟糕,尤其是早晨拥堵的车流彷如老年人的血管,黏涩而堵塞,逼得急性子的人分分钟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想原地爆炸。楚离不属于急性子,但想到张启国还在车站等他,走走停停间不免也要发几句牢骚。这还是他跟江行简都没吃早饭,要是再晚一些,估计他更能体会到什么叫寸步难行。
在一路见缝插针,左冲右突之后,江行简把车停在了车站南广场。不等车停稳,楚离便低头解着安全带,亟不可待地要去见张启国。江行简看他“过河拆桥”的模样,忍不住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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