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琉璃瓦的重檐屋顶下,窗纸上烛光摇曳,许静然看见了作为静妃的自己掩上了朱漆门,随着宫女太监的掌灯离开了乾阳殿的文帝寝宫,愁绪可见眉间凝着,心不在焉地走向了侧殿,走了两步踩到了脚下的裙摆,踉跄了一下,身旁的宫女春柳扶了她一下,“娘娘小心。”顿了一下又关切地劝道,“娘娘切莫太过忧心了,皇上会好起来的。”然回应她的只余一声叹息。
许静然想起来了,这是皇上殡天前的一天晚上,忽而好了起来,但无论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回光返照,皇上召集了心腹大臣安排后事,静妃一直陪伴在侧,只想多伴他些时日,多看他两眼。深夜了,皇上强硬地让她去歇息,只留了苏公公伺候着,这是她从五郎寝殿中出来时的情景。看模样,他们似乎看不见她?
想到了皇上,便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封圣旨和那瓶□□,大概便是此刻安排苏公公准备的吧。
殿内的橙黄的烛光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暖,可也是如那日暮一样的颜色,此刻的帝王应该也如日薄西山一样的凄凉吧!
勾起了回忆以及无限的怅惘,许静然穿过了朱漆门,踏入了那一方天地,穿过半掩的珠帘,熏笼里青烟袅袅,淡淡地充斥着整个殿内,烛光温柔地落在檀香木的龙榻上,垂花帘剪碎了几许烛光,让榻上人的脸明明灭灭,看不真切,许静然即便过了这么些时候,再看见他因为天花不再俊美的苍白面孔,依旧还是心疼,何况他的样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
此刻苏公公正卷起了圣旨,放在了锦盒之内,问,“皇上还有需要吩咐奴才去办的吗?”
文帝沉默了一会,方才用有些艰涩的声音开口道,“另外准备一瓶□□,也放到锦盒里吧!”
苏公公明显一愣,“皇上,既然准备了圣旨,您又是何必呢?”
文帝扯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小苏子,你是从朕十五岁那年便跟着朕的吧。”
“是,奴才正是盛德二十七年跟随圣上的。”不知皇上是何意,苏公公如实回答。
“那你应该记得盛德三十年父皇下江南的事,浙江许家,观园是个美丽的地方,在那里朕遇到了静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她就仿佛上天赐予朕的礼物,从天而降,是那样的明媚、生动,美好。”文帝顿了一下,似是在回忆什么,嘴角擒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然而,过了不久,他叹息,“可是天下间并非所有美好的相遇都能拥有美好的结局,许家后来家破人亡,是富贵害了他们,是人的贪欲害了他们,可那道旨意却是朕的父皇下的,当时的朕连一个弱女子都救不了。你可能还记得,当时朕有过一段时间的禁足,那是因为朕向父皇替她求情,可是父皇说作为一个帝王,首先要斩断的便是情的牵绊,朕被一个女子迷了眼,父皇他便替我斩了这情思。”
文帝自嘲了一下,“朕原以为父皇只是用禁足来警告朕,可是后来朕才知道,原来只打算发配塞外的静儿最终被卖入了百花楼,朕的父皇害了她的家人,而朕害了她。”
许静然听着皇上渐渐说出当年的事情,尽管时日久远,但依旧还是会心伤,她复杂地想,若是当初他没有为她求情,事情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她和他之间是否从此便没了交集?她也不会因为落入风尘而在日后经受了那么多的白眼和侮辱?可是他既为她求情,那么是否证明当日他也和她一样心系对方?如此想来,她竟不知他的求情是好抑或不好,唉,罢了,事情都过去了不是吗?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皇上,您既然对静妃娘娘有意,何不救她于水火之中?”苏公公问。
“父皇为朕斩情丝,朕若再对她施以援手,父皇或许就不会是卖入青楼做雅妓那么简单了,朕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她陷入水火之中。可是,当她要被拍卖chū_yè的时候,朕等不了了,即便是面对父皇的责备,朕依旧将她带回了王府。她是那样的纯洁美好,满心满眼的都是朕,那段时日是朕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可是,朕的父皇依旧用现实给朕上了一课,告诉朕,朕是何等的天真。”
“后来朕想过若是当时替她赎了身,便放她离开,应该才是对她最好的决定,可是朕舍不得那片刻的温存,朕对她的喜欢和宠爱,让父皇不满,让大臣不满,让妃子姬妾不满,是朕害了她,害了我们的骨肉。看着玉儿、晨儿他们,朕时常想,要是朕和静儿也有个孩子该多好,除了皇位,朕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天下之主之位,太苦太累了,若是朕没有被父皇选中作为继任大统之人,是否就能恣意一些?”
“呵,纵然贵为天下之主,可是朕当初依旧保护不了朕心爱的女人还有咱们的孩子,后来,静儿变了,朕也变了,朕把爱都藏起来,只给了她宠,那是对待她最好的办法了,父皇他松口了,大臣和妃子姬妾也不再在意静儿了,呵,也是,一个青楼出身无法孕育孩子的妾室对他们来说的确无足轻重,可是,那是朕的静儿,朕的血脉啊!朕可以给静儿恩宠、给她保护、给她地位,可是朕给不了她一个孩子!”
看着文帝通红的眼睛,咬得发白的嘴唇、紧握得青筋暴露的拳头,许静然的眼睛也溢满了水雾,孩子,她的孩子啊!他们污蔑她的水性杨花,他们说她不配拥有皇嗣,甚至污蔑她腹中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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