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抽了手绢给她掖旗袍,料着他们小夫妻感情深,听见开战消息便慌神。她以前也是这样,知道男人要出兵,每每吓得寝食难安,这么多年历练下来才淬得稳如泰山。小辈里孩子年轻,遇着这样的事难免乱了方寸,她温声宽慰道:“眼下不过局势动荡,还没有开火的消息,咱们是未雨绸缪,你也不要太担心。好了,时候不早了,给良泽留个门,其他人都散了吧!”
南钦站起来向父亲行礼道晚安,良宴趁机来搀她,她不好回避,便同他相携上了楼。
房间里只开一盏灯,灯光暗暗的,照不亮脸上表情。他关了门来看她,她站在地心一副怔忡模样,两只手去摸领上的翡翠别针,压了好几下都取不下来。
他过去帮她,先前的不快又淡了,去远了。她是关心他的,只要从她的言行里咀嚼出一丝一毫来,他就觉得其他都不重要了。他把别针放在壁炉上,扶着她的肩问:“怎么?不舒服?”
南钦提不起劲来,只觉浑身乏力,缓缓摇头说,“没有。”
“你是怕开战么?”他把她散乱的发拨开些,双手去捧她的脸,“嫁给我叫你没有安全感吧?我是军人,乱世里颠沛是常事。你放心,我就算身死,也会先安顿好你。”
她打了个激灵,“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是以空军学院第一的成绩结业的,你有能力。”
他一笑,颊上细细的酒窝,有些孩子气,“再有能力,经得起子弹扫射?”
她的心口痉挛起来,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绝望,凄惶喊了声“予松”
予松是他的小字,外面人情往来倒常有人一拱手,亲亲热热叫声“予松兄”,在她这里没有过。她鲜少唤他的名字,即便叫了也是生硬的“良宴”。这一声把坚冰都融化了,他用拇指摩挲她的脸孔,“别怕,只是作最坏的打算,不一定打得起来。打起来了,我们也不一定会败。”
他低头吻她,她嘴唇颤抖。这种悸动像通了电,直打进他心里去。
第15章
良宴开始变得很忙,要阅兵还要备战。筹钱也是项大任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不单是空军署的少将,更是冯大帅的儿子。和各界人员打交道,摆出官威来软硬兼施,实在难为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所幸他手下副官拉得下脸,这帮人走出去戎装笔挺人模人样,军中混久了,个个都是兵痞。军饷的事似乎极容易解决,单是楘州商会就答应出资八万。当然里头有很大一部分是寅初拿出来的,美其名曰支持抗战,究竟是不是受制,就很难说得清了。
今天天气很好,也是空军署大做文章的日子。早上拧开无线电,喇叭里一条笔直的喉咙播报新闻,用很大的篇幅介绍空军预备役部队的编制,然后是参加军演的侦察机、战斗机、轰炸机机型。
南钦坐在藤椅里,听到很多熟人的名字,都是各界政要。她有些恍惚,早晨起来就不大舒服,到现在似乎发起烧来。热一阵寒一阵,拿毯子盖着,又吃了退烧药,还是不见好。迷迷糊糊挨到九点,隐约听见礼炮声,差人出去看,说是东南方传来的,大约是军演开始了。
她闭上眼,感觉鼻子里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四肢像被碾压过一遍似的,又疼又木,想动都动不了。
吴妈看她样子不大对头,怎么脸红得像关公一样?弓着腰来搭她前额,一触之下了不得,惊道:“烫得这样,好煎荷包蛋了!哎呀我去叫车,快点上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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