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有事?”他一边朝她走过来一边擦了擦头发。
沈轻言还陷在刚刚的尴尬里,她没办法不尴尬,除了自己父亲,她几乎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成年异性的身体,这让她几乎一时手足无措,根本没办法直视他,眼睛只好看着一边的书柜。
即使不看他,他高大的身躯还是在她面前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只是想亲口跟你说一声谢谢,这几天伤口恢复得很好,让你费心了。”她也努力保持着平静,“我爸明天就回来了,想着明天我走的时候你肯定不在,就这么走了也不太礼貌,所以……就提前跟你道谢,顺便说声再见。”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他或许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此刻他身上那种香草的味道更重了,夹杂着几分酒气与薄荷的清冽,刚洗完澡身上还散发着一丝热气,加上此刻他离她很近,她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热。
虽然她始终没有看他,但她知道此刻他正在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自己,沉默了片刻,他淡淡道:“这些你跟刘嫂说就可以了。”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这样完全多此一举,他只是觉得她因自己而受了伤,人之常情地关照了一下,何况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他根本不需要感谢和道别。
沈轻言不免有些后悔,垂着眼低声说:“抱歉打扰你了,我先回房间了。”
她刚转身踏出去两步又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等等~”
“嘶~”
两个人同时出声,他似乎才注意到自己拉到了她受伤的那只手,立即有些紧张地关切道:“还好吗?”
伤口基本上刚刚结疤被猛然拉了一下不期然就裂开了,她紧紧皱着眉缓了片刻才冲他摆摆手,“没事。”随即才问:“你还有事吗?”
温睿辰似乎还有些不太放心地看着她的肩膀,“我只是想问下你身体有没有其他不适,毕竟那天流了不少血。”
“我没那么娇弱,何况刘嫂每天都炖那么多补汤给我,早就补回来了。”她尽量用着轻松的语气,“那我回房间了。”
才刚转身就听到他似有些紧张的声音,“你流血了。”
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睡衣上已经渗了一些血迹,刚才那股痛感已经平缓下来了,她无谓道:“没事,刚刚伤口裂开了点,清理一下再上点药明天就会重新结上的。”
他的眼神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这种程度的伤从头到尾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啊?”沈轻言想不到他会忽然这么问,愣了一下,“哭了就会不疼吗?”
这句话成功问住了温睿辰,他沉默了几秒,低声道:“至少可以缓解一些疼痛感带来的心里压力。”
沈轻言看着他,如实道:“教育方式不同吧,我爸从小就教导我不要轻易流眼泪,因为不会有任何用,况且从小跟着他练拳,摔打跌伤的都是常事,刚开始也会哭,后来也就可以忍耐了。”她微微笑了笑,“我爸说这世界上能解决问题的只有两样:拳头和头脑。眼泪这些除了让别人发现你的软弱之外,毫无用处。”
房间里他只开了床头灯,并不明朗的光线,他好看的轮廓明暗分明,他靠近一步,表情始终很淡,“女孩子都有权利软弱,并不丢脸。”
他是在说她软弱吗?一瞬间回忆起再次见到他的种种,似乎自己每次流泪都正好被他撞见。
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说过她软弱,父亲从小也教导她要有正义感,所以在能确定人生安全的情况下,她见义勇为的次数多不胜数,从来都是被人夸勇敢,坚强……越是被这样夸越是不敢轻易在人前示弱。从记事起,她几乎从未在人前流过泪,偏偏总是被他撞见,他说这样的话,心里不禁有些委屈与难堪。
“为了爱而流的泪一点也不软弱。”她冷冷抛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回自己房间了。
不知为何有些生气,她可以被人打骂,却不能被人认为软弱,这是身为军人子女的她最为忌讳的事,别人或许会觉得她小题大做,但是为了一句勇敢,为了不丢父亲的脸,她从小付出的代价没人能懂。
回到房间,沈轻言慢慢脱下外面已经沾了血的睡衣,然后一点点揭开纱布,小心清理掉周围的血迹后,用新的纱布贴了上去,这过程看似简单,却花了她不少精力,这几天一直是刘嫂在帮她换药,她做起来也很不顺手。
刚换好药,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她赶紧穿上睡衣才去开了门。
温睿辰高大的身躯站着门口,那种迫人感瞬间袭来,“我想你对我的话有误解,刚才。”
“我不是说你软弱,我是说你可以选择软弱。”
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站着门口微微发愣。
“我不希望有人乱解读我的话。”他的眼神变得深邃无边,眉头微蹙,“这样会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她低下头哦了一声,刚刚心里生出的所有负面情绪立刻烟消云散。
“睡吧。”他退了出去,“多睡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转身的瞬间,她偶然瞥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柔软,很短,却看得很真切。
第二天起床时他居然还在,依然坐在饭桌前靠窗的位置,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吃着早餐,这是她住在这里的几天里他唯一在家吃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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