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慈禧面色郑重,“只怕……祖宗刚入关的时候,也打不下来这样的仗呢!”
慈安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透了口气,“唉,这么个打法儿,咱们的死伤……也一定不能少了?”
“那是自然的,”慈禧并不以此为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嘛!”
“嗯……”
怅然片刻,一转念,慈安又兴奋起来了,“这么说,咱们和法国人的这一仗,是……赢定了?”
“兵凶战危,”慈禧说道,“并没有‘赢定’一说;何况,这才刚刚开打——”
顿一顿,“不过,我想,**不离十吧!”
这个转折转的好!慈安笑逐颜开,不由又拿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好,好!”
想起一件事来,“哎,咱们这就过谐趣园去吧!也不晓得那边儿晓不晓得这个好消息?咱们去跟她们说一声儿!你呢,再给大伙儿好好的譬讲、譬讲!正好,这两天,谐趣园那儿,人齐!”
所谓“人齐”,是说婉贵妃也在——过来给皇帝上课,住在“就云楼”。
慈禧本能的不喜欢婉贵妃,原因是什么,她自个儿也说不清楚——也许,婉贵妃之所长,正是她自己之所短?
不过,政略、军事,却是自己所长,给包括“帝师”在内的“大伙儿”好好儿的上一课,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于是欣然答道:“好!”
顿一顿,“别人也罢了,皇帝那儿,确实该好好儿的譬讲、譬讲——叫她放心!虽说有规矩,一切烦心的事儿,都不许说给皇帝听,可是,哪个也不能保证,没有些风言风语透进来——这些天,皇帝说不定也在白担心呢!”
“可不是?”
到谐趣园去,于两宫皇太后,属于“拜客”,慈安再“简约”,也得先回玉澜堂“捯饬捯饬”,才能出门;慈禧送慈安刚刚出正殿,想起一个事儿来,“高子!”
“奴婢在!”
慈禧沉吟了一下,“我记得,田永敏——松江军团的副参谋长,同你们娘儿俩,嗯,可算得是‘故人’,对吧?”
高子一怔,随即低声说道,“回圣母皇太后——是。”
楠本稻幼时,生父西博尔德的学生、宇和岛藩藩士二宫敬作收养了她,悉心教养;十八岁那年,考虑到她是女儿身,二宫敬作将她送到西博尔德的另一位学生石井忠谦处,学习妇科知识。
不久,楠本稻和石井忠谦相恋,产下女儿高子。
石井忠谦和老师的女儿生情,还致其怀孕生女,这在当时的日本,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西博尔德其他的学生,纷纷写信大骂石井,并声称要和他绝交。
石井忠谦受不了了,向楠本稻提出分手。
楠本稻如受雷击,但她什么也没说,孤身一人,带着女儿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长崎。
正在困顿无告之际,在宇和岛藩当差的大村益次郎,受上司二宫敬作之托,来到长崎,找到楠本稻,将她母女带回了宇和岛藩,交还给二宫敬作。
彼时的大村益次郎,便是后来的田永敏了。
这就是慈禧说的“故人”的来由了。
楠本稻母女身世、经历之曲折,详见本书第七卷《血樱》之《美人迟暮、也是美人》及《时也、命也》等相关篇章。
“田永敏现在北京,你们娘儿俩,还没有同他见过面吧?”
“嗯……还没有。”
单听慈禧和高子的对话,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楠本稻母女和田永敏,仅仅是田到北京后的这段时间未见过面——事实上,这三位来中国好几年了,楠本稻母女和田永敏,一直就没有见过面。
慈禧看向慈安,“我看,这不大好!田永敏对她们娘儿俩,是有恩的,目下,两造的人,都在北京,不见个面、叙个旧,倒好像咱们……嗯,姐姐你说呢?”
慈安并不晓得楠本稻母女和田永敏的“旧”,从何而来?不过,他们都是日本人,有“旧”也是很正常的,于是点头,“是!应该的!”
“田永敏不能进颐和园,”慈禧转回高子,“不过,你们娘儿俩,是可以出颐和园的——嗯,找个空儿,去看看田先生吧!他军务再繁忙,也不见得同故人叙个旧的空儿,都腾不出来!”
“……是,谨遵两位皇太后的懿旨。”
“还有,”慈禧说道,“到时候,我们姐儿俩——嗯,我们姐儿仨——多少有一份心意,你们娘儿俩,一并给带了过去!”
这一来,性质又不一样了,高子请下安去,“奴婢代田先生……代田永敏谢过三位皇太后的恩赏!”
慈禧的这一手,玩儿的十分漂亮,慈安也是可以默喻的——楠本稻母女和田永敏,固然感激;另外,两宫皇太后已经撤帘,不宜直接对轩军有什么“奖谕”,现在,通过楠本稻母女和田永敏的这种曲折的关系,拿田永敏做个“代表”——那份“恩赏”,其实是给整个轩军的。
不过,这样做,得把慈丽皇太后也拉上,才算比较得体,因此,有“姐儿仨”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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