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当脸上并没有丝毫的诧异之色,因为他对自己这个女儿有足够的了解,从她手中掌握的资源推出这一点并不让人奇怪。毕竟她才是现在洞香春真正的主人,所有墨者从各国收拢来的情报都会在这里汇总,就拿这次魏国备战一事来说,正是蝶儿首先推断出,魏国战略的目标不是近邻赵国,也不是死敌齐国,而是已经相互和平十余年的秦国,而之后从安邑传来的情报也证实了这点。
“只是我墨家不是一向都与魏国交好的么,连那魏侯也对父亲你礼敬三分,如何这次要偏帮秦国呢?”蝶儿似乎有些不解的问道。
“与魏国交好?”老伯当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墨家的确是与魏国交好,与秦国交好也不妨碍这一点。”
“与秦国交好?”蝶儿一怔,“难不成你也与那人一样,觉得如今的秦公是位明君,决定要…”
“秦公?说起来二十多年前这洞香春里也曾经来过一位秦公。”老伯当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让蝶儿大惊失色,“哦,当时他还只是个落魄公子而已,不过和那宋涛一样,虽然身份不同,但是同样都是胸有沟壑。”
“落魄公子?”蝶儿轻掩朱唇,失声道,“难道是公子连?”
“没错,便是秦孝公嬴师隰。”老伯当微微颔首,“当年他被叔父流放至陇西,却凭借其才智脱身入了魏国。而昔年魏武侯不过是想利用他来控制秦国,却没想到反为其所用,让他回了秦国做了秦公,。”
老伯当摇了摇头,笑道:“结果魏国没有为自己扶植一个傀儡,反而在西面树立一个大敌。”
“可是他如何又来了洞香春呢?”二十年前,蝶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她又如何知道那些往事。
“这公子连在魏国又不是留了一两天。”老伯当摇了摇头,开口道,“毕竟他是秦国公子,武侯不便将其留在安邑之中,而当时的丞相公孙痤与我有旧,便让此人到洞香春来了。”
“哦,原来如此。”闻言,蝶儿点了点头。
“其实说起来此人亦算是风骨磐磐,我与他亦是一见如故,只可惜时不与之,那秦国实在是积弊颇深,否则以他的才能,那秦国绝对是第二个魏国。”老伯当肃然说道,可以想见能为他这个墨家钜子所称道之人,必定是有真才实学之辈。
“那他知道这洞香春是我墨家…”蝶儿欲言又止。
“他在洞香春中这么久,自然也会察觉到一丝端倪。”老伯当又笑了,“你以为都是那个宋涛啊,在我洞香春里做了这么久的客卿,却什么也不知道…”
“爹!”蝶儿面色一红,又羞又恼。
“好了,不说他便是。”老伯当见女儿急了,摆手道,“不过说起了这个宋涛才学过人,见识也非常人可比,却丝毫没有对洞香春起过疑心,试问那家的酒肆能从魏国上将军手中救人?”
蝶儿没有回答,只是面露沉思状,不知作何想。许久,她才又开了口:“那公子连他没求父亲你助他一臂之力?”
“助他?”老伯当一撇嘴,开口道,“我是助他回国争位,还是助他强秦?助他回国争位那是魏侯的事情,助他强秦的话,我墨家哪还有精力来管这魏国。”
“那今次为何又…”说来说去,话题又转回了开头,蝶儿疑惑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此一时,彼一时。”老伯当似不在乎的开口道,“何况虽然当年我没有明确的答应他什么,但这些年来,我墨家不也对秦国照顾颇多么?”
“原来如此。”蝶儿自然知道老伯当言有不实之处,不过他不肯说,自己也不能逼他说出来,“好吧,那你以为这魏国如何不对赵、齐用兵,却反而执意对看似最弱小的秦用兵呢?”
“人言弱秦,魏国君臣如何又不知?秦国对魏国的威胁不过隔靴之痒,然而谁人又知这隔靴之痒会不会有成为心腹大患之日?”老伯当幽幽开口道,“就如昔年武侯送公子连归秦,谁又知道后世如何?此刻魏国对秦用兵不过是为了来日而已。”
“父亲你的意思是。”蝶儿警觉的望了老伯当一眼,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老伯当长叹了一口气:“我只怕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李白《侠客行》中的一联名句道尽了千百年来大梁城的威名。只不过大梁城的煊赫是魏国迁都之后事情,而如今魏国的中心是在屹立在黄河北岸的安邑城。
安邑位于黄河与渭河的交汇处,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气候适合人类的生存,相传黄帝之妻嫘祖就在这里栽桑养蚕,可以想见此处从很早之时便有人类居住。安邑城亦可以算是中国历史最悠久的城市之一,不仅因为是它是现在魏国的都城,更重要的是,安邑城还是夏朝的故都——相传大禹确立王权后,便把都城选定在了此处,夏启即位之后便建都于此,后来夏朝的都城几经变更,到了最后一位君王桀又将都城迁回了安邑。
而魏定都安邑则要往上追溯许久了,史载魏国的先祖毕万因为立下军功,而被晋献公君主封于魏,后来魏悼子徙居于霍,前562年,魏昭子始居安邑,一直到魏惠王迁都大梁城,这座历时弥久的城市作为魏都超过了两百年,可以说是见证了魏氏从晋国上卿到位列诸侯,再到如今天下霸主的风风雨雨。
安邑宫便在城东北角,占地极广,较之同为一脉的赵韩两国的宫殿大过两三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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