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然后来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各种橙子,都不如冰糖橙好吃。甚至这几年兴起的砂糖橘也不如,只不过好剥些罢了。
他说:“美国的橙子特别大,也很甜,但不是这种甜。”
大概,是冬天气息的甜吧。
橙子切开,芳香四溢,酸酸甜甜的气味。
康提笑:“就是不好剥皮。”但小时候,孩子们没事干会认真费上半天的劲儿剥掉又薄又紧的橙子皮,捧着红红的橙子肉,宝贝似的咬一口。李枫然想起,好像那个时候,梁水就经常给苏起剥橙子皮,剥得指甲红一块黄一块的,一边剥一边嫌弃:“你怎么这么能吃?你能不能吃慢点儿?”苏起就眼巴巴看着他,小小的嘴巴上一圈橘子黄,讨好地说:“水砸,再给我剥一
个呗。我剥不动。”还揉揉梁水充血的手指头,给他呼呼。
还想着,康提问:“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习惯吗?”
李枫然点头:“习惯的。”
康提又问:“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李枫然一愣。
“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李枫然笑了笑。
“二十岁了,可以谈谈恋爱了。”康提说,“做事业让人有成就感,但其实恋爱也一样,是另一种不同的滋味。年纪轻轻,要记得尝试下,别浪费时光。”
李枫然听出这是她的肺腑之言,问:“提提阿姨,你说话好像有什么遗憾的样子。”
康提笑起来:“我活大半辈子,什么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没什么遗憾的。就是……年纪大了,见到年轻人就爱唠叨。”
李枫然抿唇笑笑:“你已经是南江巷最不唠叨的妈妈了。”康提将切好的一个橙子放进盘子里,又拿了一个,回头看他一眼,说:“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爸爸了。李医生年轻的时候,我们刚搬进南江巷那会儿,也就二十岁,那时候,
他就是你现在这模样。”康提叹,“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李枫然怔了怔,低声:“我不想像他那样。”
话说出口,心忽然一沉,他似乎已经长成父亲那样了。康提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切橙子的刀停了,说:“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而且太忙了,就很少管你,也有些忽略冯老师。做医生的,没办法。你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你爸
爸特别高兴,激动得进门摔了一跤,手都脱臼了呢。那时他一抱你就哭,给他打击得……他就穿你妈妈的衣服,戴个假发去抱你,声声爸爸都笑死了。”
李枫然不言,见她切好最后一个橙子,端上盘子去客厅了。
伙伴们仍讨论着冬奥会。梁水说,女子1000米和3000米接力比赛在十多天后。
李枫然没有那么长的假期,他早早离开了云西。
路子深忙着硕士论文,也提前回校了。林声自然跟他一起先走了。苏起和梁水路子灏一起看了女子3000米接力。那场比赛风云突变,高潮迭起。三个年轻人对着电视机尖叫呐喊加油,但韩国队跑了第一。苏起失落至极,却不想十几秒后
,裁判判定韩国队违规在先,取消名次。中国女队拿了她们历史上首个接力冠军。
运动场上,地狱天堂竟在一瞬之间,正如人生。
冬奥会结束,伙伴们踏上了返校的路程。
回北京的火车上,广播播放着冬奥会的回顾和各比赛项目捷报,短道速滑队的四枚金牌更是创造了历史……今年的温哥华冬奥是短道速滑的光辉之年。
播广播时,苏起正在啃鸡爪,偷瞄梁水一眼。他望着窗外,侧脸平静淡漠。
他忽回头,撞见她目光。
苏起心里一紧。
梁水什么也没说,站起身,看她一眼,往车厢连接处去了。
苏起咬着鸡爪子,心想他刚才那眼神是怎么回事,她怕自己想多,正琢磨呢,短信来了。
梁水:“过来。”
苏起:“干嘛?”
梁水:“有事讲。”
苏起就知道冬奥会的事让他心里有了起伏。这家伙总算没有闷着,要找人倾诉了。
她擦擦嘴巴,跑去车厢连接处。
梁水插兜靠在车门边。
玻璃窗外,冬末初春的华北平原飞驰而过。
车轮撞击着铁轨,车厢摇晃,苏起站到他对面,靠在绿色的火车内壁上:“怎么啦?”
梁水也不和她绕弯子,吸了口气,说:“明年在土耳其,有世界大学生冬季运动会。”
苏起一愣,她只听说过大学生夏季运动会:“世界大运会还有冬季的?”
“嗯。上一届在哈尔滨,中国派了两百多名参赛远动员呢。”
苏起反应了一秒,兴奋道:“你想参赛?”
梁水定定点了下头,也是兴奋的,但表情很克制,抿了下唇,抓着火车门的扶手看了眼窗外。“那你报名了吗?研究了没?”苏起一堆问题,连珠炮一样,“哦还有,怎么训练呢?要先跟学校报备吗?会不会有教练啊?你好多年没速滑了吧,还是说你已经准备一段时
间了?”
“不是。”梁水被她问懵了,一时不知从哪儿答起,“你说这些我都还没想呢,我也是刚才在手机上搜了一下。”
苏起意外:“啊?刚才?”
他揉揉脑袋,有些尴尬:“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我也没准备,一切都还没开始,但是……反正,想告诉你,嗯,就告诉你了。”
苏起愣了愣,突然一笑:“真不像你。你总是要把事情做到板上钉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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